“你不是说不愿掺和这些事么?”玉桉木温声细语地反问着为别人孩子担忧的娇妻,换来的自然是嗔怪的一记白眼。
不过他也早就料想到了林氏会如此为之,不禁低笑着单臂揽住妻子的肩头,似在自言自语地说:
“不是我心胸狭窄留不得一个小姑娘。实在是有人容不得她这有心的在世上,这些年,我许多的身不由己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像咱们这样的旁支,什么时候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
林氏闻言,水漾的眸子豁然抬起,对上夫君那温柔的目光,绷紧的双肩不由得随着长出一口气而慢慢下垂。
水眸微敛、唇角下垂,也是几许无奈地轻轻颔,好像明白了夫君的意思,依偎在玉桉木怀里,再次抬眸看向喧闹以后,又恢复宁静的院落。
……
呈“大”字,玉花湮四平八稳地躺在灯火通明的“熙宁”正房里的床榻上,玉沐蕊也被她支回林氏的“青音”,整个房间里冷冷清清。
不知怎地,玉花湮忽然想起吴妈妈那对讨人厌的母子。
记得自己小时候,虽然常常被吴妈妈母子欺负,但身边从来不会缺少人气。她觉得现在的情形更像她贵为一国之母时的宫殿,偌大的宫殿静得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冷清的似乎连鬼都不愿意理她。
现在的玉花湮不禁想笑,笑那时的她还天真地以为是龙麟知她喜欢清静,不让他人来扰她。
笑她折腾半月有余,只不过是从一座大宅子的角落,移到了一座中等宅子的角落。除了赶走一对母子,她的身边仍旧一个人都没剩下,一个也没有。
夜深了,玉花湮的脑袋里回想着白天生的一幕幕,宛如身临梦境一般地不真实。要不是自己现在已经不在“云苑”了,她还真以为这一日的周折就是一场梦。
蓦然间,幽静的院子里好像出现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不是因为她听见了有人来临的动静,而是那本听起来还算悦耳的虫鸣一时间也静默了。
初感此变时,玉花湮没敢动作。但是转瞬以后,她心中就算计着是不是谁要趁着“自己和哥哥闹僵”的时候,直接杀人灭口?反正只要玉沐蕊不来,这桐琴玉家的人,大约谁也不会到“熙宁”这么简陋的院子来。
叩、叩、叩!
出乎玉花湮预料的,不是有人破门而入,而是有礼术的叩门声。因为方才的大惊,玉花湮一时半会儿没能应出声来。
轻叩门扉的声音再次传来,玉花湮轻咳了一下,外面的人似乎知道她的窘迫,“吱嘎”一声开门的响动,美妇人的倩影款款而来。
“娘亲?”
玉花湮起身看见来人不是李妈妈,竟是林氏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所以,她的嗓音里也不免多了几分哽咽,这哭腔溢出,便更像闹别扭的孩子找到了倾诉之人的样子。
林氏手里提着食盒,款步走向玉花湮的床边,脸上带着惯常的微笑,但那笑意中还含着一丝隐隐的担忧。
有那么一瞬间,玉花湮心软了,她觉得不管世间坏人怎么作怪,终究还是有心善无尘的人存在。
可是,想起林氏去了“云苑”,与玉桉木一齐,她软化的心思又僵硬了许多,只是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罢了。
将食盒搁在床榻旁边的圆凳上,林氏坐在床边,伸手拂开玉花湮脸边凌乱的碎,感觉真的像是母亲看望孩子,柔声如潺潺溪水地劝慰:
“青箫只顾着和小公子闹别扭,却不知这世上至亲是最、最难得的事么?这样也便罢了,难道只为了赌气,就不吃不喝?”
惊闻林氏的话语,玉花湮也惊而得到了提醒。
是呀,她一味地做了自以为真实的争吵,若是真的心寒,哪里会心里难受得自己不吃不喝?那真是不符合一个小孩子的心性了。
两只手的手指绞在一起,玉花湮垂下头,极力回想着一个小孩子该有的姿态,一边玩手指头一边咕哝着,“这家里青箫又不熟,常时都是和娘亲与蕊儿妹妹一起用饭。虽然饿的睡不着,可大半夜,除了娘亲,哪个还能想起我?”
听见玉花湮口口声声地叫自己娘亲又说这么体己的话,林氏再愣的心也被捂化了。况且,就是因为林氏的柔顺不与人争,玉桉木才一直觉得她是自己最值得爱的人。
林氏转身掀开食盒,里面没有什么饭菜,只有几样精致好看的点心,端出一盘捧在玉花湮面前:
“青箫最会讨人喜欢了,来!你也说了,夜深,为娘的不能弄出大动静起火给你做些吃食。这里有一些糕点,你就将就着填饱肚子,左右挨到明日,吃些热乎的饭菜,浑身也会暖和些。”
“点心放下娘亲就快些回去吧,别让爹爹担心。明天爹爹还得送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回家去,起得晚了被怪罪就不好了。”玉花湮一面捻起盘子里的糕点往嘴里放,一面气鼓鼓地说着玉墨的事,糕点没放进嘴里,话就已经说完了。
“你这丫头就是比蕊儿心细,她从你处回去还缠着你父亲玩了一会儿。不然我哪里得空送点心过来?”林氏说着,也就起身了,玉花湮咬了一口点心,起身下床相送。
林氏出院门时候还不放心玉花湮一个人住似地频频回眸,玉花湮向她挥了几次手,转身就合上了房门。
深吸一口气,方要将嘴里含着的那口点心吐出来,一晃就见床边出现一道高挑的影子。
那人捏起她方咬过的点心送至唇上,玉花湮心下一惊,跑过去时候就听那人轻道:“知道不对,还不吐出来?”
“咳咳……”玉花湮嘴里的点心差一点没因为此人言而生吞下去,重重地拍着自己的胸口,点心吐在地上,俯身换气时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一只手扬起指着面前的人,“你什么时候来的?提前打个招呼会死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