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又缩进了被窝。不仅缩进被窝,而且将被子裹得更紧,神色之间透着猎人般的警惕和对突遭惊扰的厌恶。
这怎么回事儿?!尼玛次仁回过头,疑惑地盯着索朗次仁和多吉次仁的眼睛。索朗次仁和多吉次仁并没理会尼玛次仁狐疑的眼神,相互瞅了一眼,已经放大的瞳孔就迅速变小了,接着,他俩脸上竟然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索朗次仁拉了拉尼玛次仁,说,出来吧你。尼玛次仁说,那殷兆宁怎么办?索朗次仁说,没事,他不是在好好地睡觉吗!说着,又拉了尼玛次仁一把。尼玛次仁只得极不情愿地退出了姑娘的闺房。
“乡长,这怎么回事儿?!”尼玛次仁拉住索朗次仁的衣服,把嘴递到索朗次仁耳边,“他们怎么让一位姑娘跟殷兆宁一起睡觉啊?!”
“你别慌,这不是什么坏事儿。”索朗次仁乡长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尼玛次仁的肩,“等我把情况问清楚了再告诉你。”
说着,索朗次仁乡长来到燃着牛粪火炉的厅堂,跟屋里那群人叽哩咕嘟地说开了。尼玛次仁跟在索朗次仁乡长身后,听了半天,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当天下午,殷兆宁赶着一头牦牛和十只绵羊,来到这幢藏式民房前,比比划划地说要买牛羊。当时,这家牧民只有女主人和她的三个女儿在家。一见生意来了,买家又是一位武警玛米,女主人非常高兴,也非常热情地请殷兆宁到圈里挑选牛羊。殷兆宁进了牲口圈,见里边脏得不行,就随手抄起家伙,打扫了一下卫生。等到把牲口圈清扫干净,他才精挑细选了八只羊和一头牛。
正在谈价的时候,男主人回来了。这男主人可不止一人,而是弟兄六个。殷兆宁曾经听说西藏少数地方有一妻多夫的习俗,但第一次见到弟兄六人同娶一妻的现象,难免还是觉得非常新奇。他的眼睛在六位男主人和三个漂亮的女儿身上瞅来瞅去,心想这怎么才能看出谁是谁的父亲,谁是谁的女儿呢?可是,六位男主人才不管殷兆宁新奇不新奇、能不能看出谁跟谁是父女呢。男主人一见武警玛米来家里买牛羊,立即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情,非要留殷兆宁吃饭不可。殷兆宁想着尽快把买好的牛羊赶回乡里跟尼玛次仁会合,当然不愿意随随便便在牧民群众家里吃饭。但是男主人说了一句话,却让殷兆宁最后决定留下来吃饭。
男主人说,两年前我们弟兄六个中的两人去县里买东西,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伙劫匪,抢走了我们买的东西和我们身上的钱。要不是遇上巡逻的武警玛米,我们不仅会失财,说不一定还得挨一顿狂扁。我们一直想报答武警玛米,可总没找到机会。今天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我们坚决要请你吃饭。你要是肯赏这个脸,我家的牛羊完全可以再便宜一些卖给你!当然,男主人这一席话,殷兆宁是连听带猜才弄明白的。殷兆宁一明白男主人的意思,禁不住就有些得意。他心想,看来我们武警官兵做一点职责范围内的事情,人民群众还是记得的嘛!这吃不吃饭都不要紧,可人家能在牛羊价格上便宜一点,这就很重要了。什么叫生意?生意就是买卖,少一分钱能买到的东西,殷兆宁当然不愿意多出一分钱了。尽管这钱属于中队,但殷兆宁作为中队的一员,为中队省钱,不就等于为殷兆宁自己省钱了吗?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章18 艳遇2
殷兆宁当时并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根本不是吃饭那么简单。牧民家庭,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除了大块大块的牛羊肉,就是和牛羊肉一起煮熟的冬虫夏草,再就是大碗大碗的青稞酒。最初,殷兆宁还努力控制自己,尽量少饮酒,可架不住六位男主人一位女主人再加上三位年轻漂亮的“婆姆啦”共十张嘴的劝说,更架不住牧民全家一曲接一曲的敬酒歌在耳边回响,慢慢就放开了酒量。后来酒兴高涨,便渐渐认不清形势了。他甚至转守为攻,主动端起酒碗,逐个回敬牧民一家。可惜的是,殷兆宁最终没能经受住酒精考验。一圈还没敬完,他就不胜酒力,在心里给自己叫了几声“倒也,倒也”的口令后,便彻底醉倒,不省人事。
殷兆宁一醉,自然就没法及时返回乡里了,牧民一家只得为他安排住宿。当然,这也许正是牧民一家所期待的。藏民族是热情好客的民族,在待客礼仪上有很多规矩和讲究。除献哈达、磕头、敬酒、献茶之外,仲巴乡的个别村子还有一个非常特别的礼仪,这就是如果有特别尊贵的客人在家里过夜,主人就得让家中最漂亮的年轻女子去陪伴、服侍尊贵的客人就寝。殷兆宁是幸运的,他叨扰的这家牧民正好就兴这个礼仪,而且这个礼仪当时又正好还没被作为陋习予以革除。因此,当醉成一摊烂泥的殷兆宁被男主人抬进大女儿的闺房后,漂亮的大女儿次珍就顺理成章地紧贴着人事不省的殷兆宁睡了下来。对次珍来说,这既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待客之道,也是一种值得自豪和珍视的荣耀。毕竟,不是任何女子都有资格服侍贵客的,那得靠漂亮的容颜和温柔的性情说话。醉得一塌糊涂的殷兆宁并不知道幸福已经悄无声息地降临到自己头上,可能他做梦也没想到,买几只牛羊,居然还有此等艳遇。自打入伍来到阿曲后,殷兆宁再也没见到过绿树,更没见过桃花,可是,没见过桃花并不等于就没有桃花运。
乡长索朗次仁和民警多吉次仁哈哈大笑着同牧民一家欢快地畅谈,并毫不客气地大口喝着主人家的酥油茶,大块吃着主人家的牛羊肉。尼玛次仁挤眉弄眼地向乡长使了若干次眼色,意思是叫乡长提出来把殷兆宁带回乡里。可索朗次仁乡长一直没有看见或者是假装没有看见尼玛次仁的眼色,仍然该吃吃,该喝喝,该笑笑,把个尼玛次仁急得抓耳挠腮,手足无措。
眼看向乡长求救已经不太可能,尼玛次仁只得自己赤膊上阵了。他硬着头皮,趋前一步说:“尊敬的主人,殷兆宁是汉族,他不太懂我们藏族的规矩,更不明白你们家的待客礼仪。我替他感谢你们的美意!但我们现在得把他带回乡里去住。”
几位男主人毫不在意地挥着手:“太阳和月亮是一个妈妈的女儿,藏族和汉族是一个妈妈的女儿。他是汉族有什么关系?他今天还帮我们打扫了牛羊圈呢,更说明我们军民一家亲嘛。今天,就让他在我家住下了!”
尼玛次仁解释说:“我们部队有部队的规矩,你把他当作最尊贵的客人,我们都真心感谢你们全家。可是,如果他在你们家睡到天亮了,那部队就会处理他。什么叫处理,你们知道吗?就是把他当坏人看待、当坏人惩罚。”
怎么会这样?享受一回尊贵客人的待遇怎么就会被当成坏人?几位男主人满腹疑惑地相互对望了一眼,又一齐转过头找寻乡长和公安民警的眼睛。在这种情况下,索朗次仁和多吉次仁便不好继续保持沉默了。
索朗次仁噎下一砣羊肉,头也不抬地说:“确实是这样。部队纪律很严格,如果你们漂亮可爱的女儿真服侍他睡觉了,那他一定会受到严肃处理。”
多吉次仁补充道:“别说跟你们女儿睡觉,就是跟岗嘎县任何一个女孩子谈恋爱,都会受到处理,弄不好还会被开除,连兵也当不成了。”
怎么会这样?部队怎会有这么奇怪的规矩?几位男主人仍然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尼玛次仁说:“这有什么奇怪的?部队规定战士不准在驻地谈恋爱,一是怕影响部队工作——都谈恋爱去了,谁来站岗放哨,谁来保卫你们的平安呢?这第二嘛,就完全是为地方小伙子们着想了——如果金珠玛米(解放军)和武警玛米都在驻地找女朋友了,那谁跟驻地的小伙子们谈恋爱呢?”
几位男主人听尼玛次仁说得有道理,不禁连连点头,频发感慨:“哦啧啧,哦啧啧(藏语,感叹词,意为‘哎呀呀’,相当于‘哇噻’或‘太好了’)武警玛米想得可真周到!宁愿自己干熬着不找‘阿佳啦’,也要把‘婆姆啦’都留给我们的小伙子,还得天天为我们站岗放哨。这可真是菩萨兵,菩萨兵啊!”
眼见得男主人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尼玛次仁赶紧指了指他们家大女儿的闺房,说:“那你们同意我们把殷兆宁带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