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与吉伯尔小姐之间的特殊关系的确会令她处于危险的境地,但桑戴克对此的暗示还是令我感到不快——这完全是人身攻击。不过他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我开始感到不安——难道我朋友那双警觉的双眼已经觉察到了我未知的感情?
这的确是一起荒谬透顶的事情。到目前为止,我只见过她三次,而且都是因为公事。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产生爱情呢?但当我冷静下来,客观地审视自己的情感时,却发现自己的确被她吸引着——这无关她在这起扑朔迷离的案情中所扮演的角色。毫无疑问,她很迷人,气质高雅而个性独特,即使临近中年,仍然风姿绰约——正是我最喜欢的那一类。她所散发的人格魅力毫不逊色于她的美貌:聪颖开朗,自主独立,同时不失女子的柔情。
我不得不承认,她是我心仪的女人——倘若我们之间不存在诺柏。霍比这个人的话。
遗憾的是,诺柏是个真实存在的角色。而他的悲惨境遇,使得每一个有良心的男人,都不忍对他落井下石。当然,吉伯尔小姐曾矢口否认自己对诺柏的感情,可对年轻女孩而言,她们未必能够看清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作为一个阅历丰富的男人,我敢肯定这一点——桑戴克也一定有着同样的想法。在对发生的所有事情进行了一番梳理之后,我的结论是:我是一头自私自利的蠢驴;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吉伯尔小姐和我之间的关系都不可能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既然答应了诺柏。霍比,就应该负起责任来——他的利益,即是我们之间交往的最高原则。
“但愿,”桑戴克一边说着,一边拿过我的茶杯,“诺柏先生的事能与你这段深沉的思索有关;倘若真是如此,我希望一切已有答案,神秘已趋平凡。”
“这话什么意思?”我感到十分疑惑。
当我的目光碰触到他那双明亮的眼睛时,脸上不自觉地发热,他那副明显在取笑我的神情令我坐立不安;一想到已被他看穿自己的心事,更是感到窘迫。我就像是一粒水中的海藻,被显微镜无情的放大,赤裸裸地暴露在别人的观察之下。
“亲爱的老伙计,”桑戴克笑道,“在过去的十五分钟,你一直‘埋头苦干’,像一台冷酷的腊肠机一般对待你面前的美食。你那副吃相,简直惨不忍睹。不仅如此,你还用那副该死的表情傻傻地盯着咖啡壶,我敢打赌,此时它也对你心存不满——如果以壶上的反影来作判断的话。”
我猛然间惊醒过来,觉得桑戴克那超凡的想象实在荒唐,但还是忍不住和那银器上的怪相对望了一眼。
“对不起,今天早上,我的表现实在是遭透了。”我表示抱歉。
“怎么会呢,”桑戴克咧嘴笑道,“与此刚好相反,你让我了解到沉默的娱乐作用,既好玩又具有启发性,直至我的好奇心全部被你所满足,我才决定开口的。”
“说得倒好听。要知道你的娱乐项目可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我讽刺道。
“这个代价不算什么,”他反驳道,“我正好和你一同分享你的思考结晶——啊哈,安萨塔到了。”
一阵极其特别的敲门声从大门外传过来,显然是用拐杖代替了传统的敲门方式。当大门被桑戴克打开时,一阵悦耳的说话声随即传进房里,那抑扬顿挫的音调表明来访者是一位专业的演讲家。
“你好,我博学的兄弟!”来人高声说道,“我打扰到你的研究了吗?”他走了进来,同时用一种挑剔的神色扫视着屋内的摆设。
“你的求知欲还真是旺盛啊!”他微微笑道,“从未忘记过生物化学的效用,还一直用生化的观点考量烤肉与煎蛋的特性……这是另一位志趣相投的仁兄吗?”
在他的夹鼻眼镜下面,是一对窥视的眼睛;我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里维斯,我的朋友——我曾向你提起过,”桑戴克介绍道,“你知道,他和我们一起办这件案子。”
“久仰久仰,”安萨塔友好地伸出右手,“很高兴认识你。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谁了。你和你那受万人哀悼的叔叔有几分神似,我曾在格林威治医院看到过他的肖像。”
“他就是这么爱开玩笑,”桑戴克解释道,“不过偶尔也有神经正常的时候——假如我们有足够的耐性的话。”
“哼,耐性!”我们这位古怪的访客对此不屑一顾,“当我被拖到法庭或类似的鬼地方为那些盗贼和抢匪做辩护时,那才叫真正的耐性呢!”
“这么说,你已经和鲁克见过面了?”桑戴克问道。
“当然,不过他说我们很难获胜。”
“智者都是用这儿——”他指指头部,“来思考,而不是用脚。鲁克对此却一无所知。”
“他觉得自己才是百事通。”安萨塔强调道。
“只有蠢人才认为自己无所不知呢,”桑戴克讽刺地说,“他们只凭可怕的直觉下论断——极其愚蠢而廉价的方法。我们应该把辩护日期延后——你不会反对吧?”
“当然不会。但如果你拿不出确凿的不在场证明,恐怕他还是难免牢狱之灾。”
“这一点我们已经考虑到了,但并不是我们主攻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