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谔回过神来,见菡玉正疑惑地盯着自己,恍然忆起刚刚她好像问了自己话,不由大窘:“少尹有何吩咐?”
菡玉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来此移取良禾,要运往何处?奉何人之命?”
韦谔这才想起自己是突然被调来,并未得到少尹的批准,连忙解释:“并非我擅作主张,而是相爷的命令不敢不从。少尹和大尹都不在府衙内,事出紧急未及禀报……”
菡玉以为他说的是左相韦见素:“相爷?是你爹……”
韦谔道:“是右相的命令,我跟众位弟兄……众位同伍刚从外头回到府衙,碰见右相便被叫来这里,大家连饭都没吃呢。”
菡玉皱起眉:“他让你们来这里把长势良好的庄稼挖起来?做什么用处?”
韦谔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右相只说要最好的,就是这田里的也只有少数他看得中。都挖了一垄田了,还没凑够这么大一屉呢。”他用手比了个三尺见方的尺寸。
菡玉双眉深蹙,若有所思。韦谔压低声音:“我也知道这片田是良种地,难得今年还有长势这么好的庄稼,要留着做明年的种子,十分金贵,但是右相威势谁敢不从。一会儿等他走了,我让兄弟们把挑剩的庄稼再种回去,希望还能活……”
菡玉道:“等他走了?难道右相他……”
韦谔点点头,指了指远处大路边的茅草棚子:“右相亲自来选的,他就在那边。”
菡玉昂首定睛一看,茅草棚子里果然有几个人,太远了只看到模糊的影子。士兵们用箩筐装了挖起的庄稼挑到那边去,往来不绝。她心里一慌,对韦谔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罢转头便走。
韦谔见她刚才面带不忿,还以为她要去和杨昭理论,不想她突然就说要走,那架势就像后头有人追她似的,仓皇落跑。
正想着,另一边传来喊声:“吉少卿,等一等!韦参军,留住少卿!”一人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这边跑来。
韦谔一看,是右相身边的家仆,大步一跨把菡玉拉住:“右相好像找你有事呢。”
菡玉无奈地回头,看着杨昌渐渐走近了,对她行了一礼:“吉少卿,相爷有请。”
她远眺草棚下模糊的人影,仍然看不出谁是谁。什么眼神呀,隔了这么远,她又穿成这样,还能被认出来了?
杨昌在前头带路,菡玉随口问道:“相爷今日为何亲自到田间来?有什么需要,吩咐下官来做就可以了。”
杨昌答道:“小人不清楚,相爷从宫里出来就很着急的模样,临时抓了几个人手就直接往这边来了。要是有所准备,也不会只带小人来。”
菡玉停住脚步:“相爷就带了你一个人?”
杨昌道:“还有杨九。”
他俩这时已经走出几步,菡玉突然回头对韦谔道:“韦参军,你随我一同来吧。”
韦谔指指自己鼻子:“我?相爷也有事吩咐我么?”
菡玉道:“刚才咱俩不是正在说么,我想就此问一问相爷。我未亲见其中经过,也许需要你协助。”
韦谔心中疑惑,但还是跟着她一同往大路而去。杨昌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话。
不多时三人走到路旁。杨昭本是坐在棚中简易的木凳上,看见他们走近,站起身来来回回地踱步,显得有些焦躁。他一下便注意到菡玉双腿双脚都露在外头,想必韦谔、杨昌和田里的其他人都看到了,驻足于棚檐下,眯起眼来。
菡玉发现他盯着自己双腿,面露赧色,小声对杨昌道:“下官未料到会在此处碰见相爷,满身泥水,实在是太失礼了。麻烦稍等片刻。”路旁有排水灌溉用的水沟,她停下来就着沟中积蓄的雨水把双脚泥土洗去。
韦谔突然惊叫了一声:“菡玉,你的腿!蚂蟥!好多蚂蟥!”
菡玉低头一看,只见自己两边脚踝、小腿肚上各叮了数只蚂蟥,前端深深钻进肉里,吸饱了鲜血,棕黄的皮纹下透出暗红色,十分可怖。她从来没见过这种软乎乎的吸血虫子,当即吓了一跳,连忙去拔。谁知蚂蟥吸得极紧,不但拔不下来,还越发往里钻。
“别拔!”
菡玉只听到杨昭喊了一声,下一刻双手就被拂开,小腿被他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