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似乎和喜悦二字永决,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样子,早已如前世一般,跑马场策马扬鞭的样子再也不会出现了。
但他不能表现出自己脆弱,孤独,甚至可怜的一面,有千千万万双眼睛盯在他身上,他只能永远,永永远远的理智冷静,慧于众人,胸有山河,运筹帷幄。
甚至对于母亲,他也从来不会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忧虑,他是傅家的支撑,是母亲的支撑,他从不对母亲诉苦,只会让她放心,因为他会解决好所有的困难,不让家人有半分的担惊受怕。
很多年前,他曾希望自己将来的妻子才貌双全,名动京城,可多年之后,他只希望身边能有些许关怀。
对于映容,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
人都是有执念的,当年他看到的余映容,和现在的余映容,完完全全是两个人。
一个是稚气未脱的女孩,一个温柔明朗的少女,除了那双有灵性的眼,几乎找不到任何相似的地方。
有时候命运是无比重要的一步,或许是他初入朝堂气焰正浓时遇见的女孩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又或许是多年后在园林中重见的机缘。
他没想到还能认出那个女孩,可能在他脱口而出的那一刻才发觉自己从未忘记。
她已经长大了,变样子了。
她是待嫁之龄,他是未娶之身,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时机总是安排的恰到好处。
缘分始于当年的初见,心动始于相隔数年的再见。
他心中竟然萦绕起想娶她的心思。
他不是那么轻易敞开心怀的人。
一分回忆,一分心动,一分执念,余下全是未知。
可偏偏这些,已经足够让他魂牵梦萦!
第六十章
四月下旬,春闱放榜,罗孝然中了二甲第二十四名,赵氏闻此喜讯,在府里大摆宴席给罗孝然庆贺。
趁着罗孝然中榜之际,赵氏正好跟余文轩透露了想把映容许给罗孝然的意思,可余文轩听了却不大乐意,两人在屋里商量许久。
赵氏说了一大通,余文轩就端着茶杯冷哼两声,“你那侄子在你眼里是朵花儿,可我瞧着他也就那样!中了进士就了不起了?也不过补个从八品的小官罢了,这就值得你把闺女舍出去了?”
赵氏瞥他一眼,语气不悦道:“说的你有好大本事一样,连进士都不放在眼里了?你自个连举人都挨不上边儿,还敢瞧不起人家?然哥儿可是凭自己真本事考上的,一点没靠着家里边,要是换了你,别说从八品,你连品都没有!要不说你这人见识短浅呢,好歹还是个工部郎中,眼界忒浅,然哥儿如今才几岁,你就指望他高官大位了?凭他的真才实学,将来在官场里积累资历,你怎知他不能当大官,不能入内阁辅臣?”
余文轩好笑道:“你说他真才实学我没话可说,可你说他一点没靠着家里边我就不信了,他的衣衫吃食,小厮书童,马车盘缠,笔墨纸砚难道都不是家里给的吗?再说他自小就有名师指点,中了进士之后不用先去翰林历练,而是直接进了六部,你敢说这跟他家里没关系?”
赵氏冷冷瞪他,“你就抬杠吧你!”
余文轩拍拍腿笑道:“不是我说,既然我跟他都是靠家里,你干嘛把我贬的一文不值,把你侄子说的天花乱坠的?”
赵氏气的想抽他,“你可要点脸吧!”
余文轩也不贫嘴了,面色严肃起来,叹了口气道:“哎呀,反正说什么你都有理,可我们家好歹是伯府门第,映容又是嫡女,我为何非要寻个低位的女婿等着他发家出息?我怎么就不能直接直接找个门当户对的呢?”
赵氏黑了脸,没好气道:“门当户对!亏你说得出来!倘若咱们家当年不出那档子事,如今还是响当当的昌顺侯府呢,配什么样的人家不行?门当户对还用你说,我不比你更会说?”
余文轩呷了口茶,撇嘴无奈道:“随你便吧,左右映容是你亲生的,你要是觉得配给罗家不委屈就随你,省得到时候好坏都要数落我,反正这回是你做的主,将来是好是坏你给她担着!”
赵氏哼道:“本就没指望你什么!”
前院之中,罗孝然正与映容说话。
不在堂屋里,而是在侧间的耳房中,屏退四周,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八张山水仙鹤祥云刺绣图挂在墙壁上,蒙上一片迷朦与秀丽,映容与罗孝然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架檀木紫漆小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