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下一丝不苟的正装,露出鬓边的花白,那股高高在上不敢侵犯的气质好像就不见了。
陈碧渠坐在宁昭同旁边,静静地看着沙发上被五花大绑的老人。
“你想要怎么死?”宁昭同问孟峡峰,语气很平和,“我是说,往外说的死法。你觉得在家里中风怎么样?还是下楼一不小心踩空了,摔得当场就爬不起来了?”
孟峡峰其实长了张老好人的脸。
但他此刻直勾勾地盯着她,神情阴鸷得要拧出水来。
“我希望你能多跟我说几句话,这样我会开心一点,”宁昭同慢慢道,“其他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我在德里亚那里做过行刑师,你估计扛不住几分钟。”
陈碧渠微微一凛。
夫人做过行刑师?
孟峡峰终究开了口,但一开口就是剧烈的咳嗽,好一阵子才缓过来:“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话说……成王败寇,我认命。”
“认命?你认什么命?”宁昭同问,“你终究走不上那个唯一的位置?还是你终究无法获得永久的寿命,甚至是青春?”
她多说一个字,孟峡峰的脸色就更白一分:“你懂什么?”
“我不懂,”她扬起唇角,“但这两种人,我都见过。你呢,你见过吗?”
孟峡峰一愣:“你说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德里亚做到了!”
这两句他喊得近乎癫狂,宁昭同看着他,几乎有点怜悯。
“孟峡峰,”宁昭同道,“你觉得你跟嬴政比怎么样?”
嬴政?
孟峡峰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努力笑了一下:“你是想说,连嬴政这样的千古一帝,也没能长生不老?”
“不是,只是你让我想起了嬴政,”她笑,轻轻摇头,“他死的时候,特别用力地抓着我的手,但什么也说不清楚。我告诉他,你嬴政对不起我,但我不会对不起大秦的天下。你呢,你还能说得清楚话吗?”
孟峡峰觉得宁昭同应该也快疯了,但背脊升起一股汗意,让他喉咙发紧。
他当然是不想死的。
如果他能那么坦然地迎接既定的死亡,他就不会沾那么多血,试图与天争寿——
孟峡峰捏了捏拳头:“你不应该这样杀我。你会给沉平莛惹麻烦。”
“嗯?”宁昭同微微抬起下巴,“你很怕死?”
“我这把年纪了,怕什么死?”
“你当然怕死,你最怕的就是死了。你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孩子,更别说亲人朋友,你对他们一点怜悯都没有,送出去只是怕显得你太狠心——你只怕自己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冷汗从额角冒出来,孟峡峰勉道:“都落到你手里了,我不奢求还能有个好下场。”
“都落到我手里了——”宁昭同轻轻一笑,“孟峡峰,我可以不杀你。”
可以不杀他?
他强行按捺住兴奋,眉头一跳:“你有什么条件,我、唔——你……”
匕首穿心而过。
“想活吗?”她笑,语调扬起,“我捅偏了,想活的话就求我,我给你叫救护车。”
孟峡峰几乎能肯定她不怀好意,可对生的渴望已经压下一切,他抓紧她的衣服下摆:“我求你、求你、嗬嗬……别杀我、求你、救我……”
宁昭同松开手,起身:“潜月,去叫繁息妫进来,护住他的心脉,送他去急救。别养太好,差不多就联系我,我要把他跟郑其愈关在一起。”
陈碧渠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诺。”
几分钟后,孟峡峰被抬出去了,宁昭同坐在沙发上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美甲,这才慢慢起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