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酒时以酒杯横置,酒不溢出为本。”姚红翠将酒杯横躺在面前的白罗酒帕上,立时呈现一种在月下分外撩人心弦的玫红,“这便是观酒了,众位且看这酒的边缘,可有层次?是何颜色?”
“层次均匀,有琥珀淡棕之色。”一人答道。
“这便是了,层次均匀,斯是陈酒,琥珀之色,斯为佳酿。”夫人笑曰,“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日后有得了好酒的,可依此观断。”
“下面第三步,就该饮酒了。”姚红翠先在酒杯里深深嗅一下,满脸迷醉地将香露送入樱唇……
众人都准备洗耳恭听这次她又有什么高雅论调,没想到迎来的却是下面一幅景象——
“这酒,这酒……”姚红翠一时脸色大变,失张失智地一把抓过酒帕捂住嘴,将口中残酒吐出。
“夫人,你怎么了?”身后秋菊慌忙上前扶就,夫人回答她的,是一声倒地的闷响。
“饮”这一步,果然忘忧忘乐……
( 二 )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 唐 ]杜甫《 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 》
姚红翠死了,面目抽搐,嘴角还留有一道黑血地死了,不过若她还活着,也必定被这种与优雅背道而驰的死相气死。
白罗酒帕上,盛开着点点嫣红,不知是酒,还是血。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在酒香中若隐若现。
现场被保护起来后,沈天翔再拿银针来把酒器分类来验,结论是酒坛、醒酒尊、四把酒壶、其他人的酒杯和酒、所有酒帕全都无毒。有毒的是死者手中秋菊杯的外侧、边缘以及滴落在地上的被吐出的残酒。
第九章 朱门·豪门中秋毒杀事件(4)
“你怎么看着的!”他转过来,怒向青离。
“我?”
“验杯时明明全没有毒,还不是你在席间没看仔细,让凶手伺机下毒!?”
“沈公子若偏要这么说,青离倒是怀疑,是公子验毒不察之故。”青离回过神来,呵呵冷笑。
青离这一硬气倒使天翔略微冷静下来,不错,如果他质疑青离,她也会质疑他。而他是名动京师的捕头,青离是什么?利害得失,岂不一目了然?好在他的优点是能迅速判断对自己有利的行为并迅速靠拢,不像青离这样倔得难以转弯,于是他放软态度道:“不是沈某信不过姑娘,可验杯时候姑娘也看到了,我自打会验毒以来,还没出错过呢。”
“还没出错过”几个字让柳青离颇有些生气,因为没错过,所以不准自己出错,一旦有错,就要马上推给别人吗?云舒大概不会这样没头没脑地凶她——不过似乎也难怪,那家伙自己都是个笨蛋,哪有立场说别人。
“哎?”天翔又叫了她一声,青离才反应过来自己想到乱七八糟上去了,脸上不由得飞红,赶紧回过神来说这案子:“我在席间也算看得仔细了,退一步说,现在我们查案的,担心是哪一眼没看到,可换你做凶手的立场想想,那杯子是夺目奇珍,众‘望’所归,在席上往里面下毒,难道不怕万一( 何况这概率还远远大过万一 )就被哪一眼看到了吗?”
“姑娘所言有理。”天翔又退到那亲切的微笑后面去,“依姑娘所见却是如何?”
“虽无明确头绪,我觉得此事还是下人所为。”
“何以见得?”
“姚红翠是六年前改嫁到此,那杯子既是陪嫁,又有四个同名的丫头,一听之下十有###是陪房了,陪房年纪多在十三四岁,按此算来,也只有那个夏荷看起来足龄。我本还有些奇怪,听到‘冬梅’是改名,岂不全清楚了?”
“原来另外三个,想必都死了,是按了杯名,找身量差不多的丫头,改掉本名,一直补齐四个。”天翔笑道,“青离你果然厉害,窥一斑而知全豹。”
青离诡异地一笑:“奉承话还是省着点吧。你自己不是也看出来了吗?人在不经意时,会拿正好相反的东西掩盖自己的本意,你说那句‘宽仁恤下’,只怕也是猜到夫人残忍吧?”
天翔脸色为之一变,不过迅速恢复了,笑着把这话题绕过去:“这么说,那个叫夏荷的丫头就是凶手了?杯子不在我们视野里的唯一一段时间,就是那婆子来收之后,我记得,当时拿夜光杯的正是夏荷。”
“以可行性看,最大的就是她了。可我又有几分不解。”青离道。
“你想说,杯子是四位贵夫人随意挑的,如何保证毒到定国夫人,对否?”
青离赞许地点点头,她得承认,这家伙比云舒灵透一些,沟通更容易。
她沉吟片刻,又道:“我听说不少案子,难倒不难,只是令人想不到。不如席间的事先放一放,他处去找些材料,有所突破也不一定。”
“一言为定,我查人证,你查物证。”天翔与她一击掌,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