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正题。
被第一个叫到名字,我认命地抄起笔记本电脑,走到讲台边坐下,摆出虚心受教的态度。
史密斯阳先生对此很满意。
“我喜欢你的论题。”他说,“有野心,第一段也写得非常好,但从第二段起,你的逻辑变得武断了。像这里……”
十分钟后,我得到批注过的论文和分数:
a-
算不上坏,于是我高高兴兴回到座位,宣布自己没挂科。陆祈祝贺了我,加奈则表示唾弃,因为他觉得,所有把b+当成挂科的人都应该被挂在旗杆上示众。
这时,史密斯阳先生又喊:
“nna!”
加奈也走了,于十分钟后喜出望外地回来,因为他同样拿了a-。接下来被叫上去的是陆祈,他得了b+,不过情有可原:陆祈更偏向理科生,他其实不太擅长写文学分析。
“真棒。”加奈惬意地说,“我至少半年内都不用再见shakespeare了。”
他一边说,一边单手搅和挂在前额的一缕稻草色鬈发。
加奈是个阳性美国女孩,跟陆祈和我关系不错。他真正的全名特别长,有机会我一定背给你们听,现在就别了,说了也记不住。总之,一想到再也不用苦读《仲夏夜之梦》,加奈的内心充满激情。他在椅子上晃来晃去,念念有词:
“爱情——不在眼中——而在心灵;所以丘比特——在门口?【1】”
莎士比亚可没说过什么“丘比特”在门口,那是一派胡言。加奈之所以这么讲,其实是因为在我们闲聊的当口,一个长翅膀的人突然从走廊飞奔而来,趴在玻璃门外使劲敲着。
大家也都看见了:“是学生会的人!”
更准确些,是学生会里的一位低年级小喽啰。他们在情人节前夕的卡拉芘维德派送礼物,充当带来快乐的小天使。当然不是人人有份——得有人指定为你购买情人节贺卡或花束,才有礼物可收。
这里面的可八卦性非常强
。
所以你们现在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在“丘比特”出现的刹那,全班都精神一振,双目射出强光,然后跟水族馆里的两栖动物似的,支棱起来使劲往外看。
史密斯阳先生见状也笑了,他说:
“好吧,请进!”
“丘比特”进来了。这小孩可能是第一次从学生会领到活干,激动得脸颊发红。礼物给到坐在隔壁桌的鲍勃,赠送者是他男朋友丹尼尔。
我们为他们的爱情鼓掌。
“祝你们百年好合!”加奈在一片混乱里大声喊,甚至还切了句中文:“99999!”
真是一片盛况。
不过今年学生会这么早就在派送了吗?我为此思忖了几秒,恰在这时,加奈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对陆祈打了个响指。
“还有你,eden。”他灵敏地问,“你的神秘追求者今年行动了吗?有没有再给你情人节贺卡?”
“没。”陆祈愣了一下,说。
“没事儿,我们再等等看。”加奈宽容地揶揄道,“毕竟,学生会有时候动作很慢。”
陆祈笑了一下,不说话了。
eden是他在学校用的名字。其实在家里也用,因为陆祈有一半血统来自爱尔兰,所以眼睛是绿色的。我觉得他非常好看,至少,比那些背塑料翅膀的更像天使。
思及此处,我朝门外看了一眼:学生会的人已经走了。
教室里也重归秩序。起哄结束后,我们继续读书,态度端正了不少,毕竟接档莎士比亚的内容也很难。逃离古英语后,卡拉芘维德的十一年级英文a1班将从文学转向语言,改为研究演讲策略和公共新闻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