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脑子已经有点不清醒,轻斥了一声,然后,半晌才想到问题,喘息着问道,“不,不对,他为什么要给你灌参汤?你,你怎么了?”
他却随口答道,“……没事……这件事不用你管……”然后再不理我,全神贯注,继续工作。
刚刚经历过欢娱的身体敏感无比,被他一折腾,很快就四肢发软身体发热头晕脑胀,再顾不得其他,我也就随他去了,只是,“……把蜡烛熄了……”我看着桌上明亮的烛光皱了皱眉。
“不要……”
“听话,怪别扭的,快熄了……”
“不要,我要看着你,刚刚都没看清……”
“你……啊……轻点……你,你别忘了咱们说好,一人一次……你等着,看我下次怎么收拾你!啊……别……”
烛火摇红,映得一室温暖,窗外明月初升,春夜漫漫,这才刚刚开始呢……
那夜被他折腾得半死,其实算起来也不过两次,只是,他的技术实在太差,想当年和龙翔天做一夜我也没这么惨过。第一次情之所至忘了痛楚,第二次伤上加伤,就有些难熬了。而当第二天我发现每一次轻轻移动都会带来一阵疼痛时,我已忍不住开始暗骂,一心只等着下次来临,好痛痛快快报复回来……当然,我是怜香惜玉的人,自不舍得让他这么痛,不过报复也不一定非要让他痛么……不自觉想起我第一次抱他时的情景,他平日的温雅全变成了妩媚,真真诱人之极。想到这里,我已是意马心猿,口干唇燥,但随即就哀叹,只可惜那样的美景一时半刻是见不到了……再过三天就是祭祖之日,从今天起,我要开始独居斋戒了,唉……
三日斋戒,也是静养,三日之后我身体基本痊愈,只手指足尖的冻疮尚未全好,但已无甚大碍。四日一早,天不亮,便有内侍服侍我沐浴洁身。沐浴完毕,早有内侍上前为我拭发擦身。着好中衣。步入内殿,就见两人,一左一右,手捧衮冕,跪候于地。二人皆着宝蓝色纱袍,袍上鸾绣云纹,正是三品侍书的礼服,而这两人,便是玄瑾与先生了。内侍接过两人手上的衮冕,两人拜伏行礼之后,起身上前,我则张开双手,让他们为我着衣。
殿中十分安静,只闻悉悉梭梭的锦帛摩擦之声,让人的心也不自觉静了下来。
本来第一次执礼这样的大祭,我心中难免惴惴,但到此时,我最熟悉亲近的两个人来到了我的身边,让我顿觉一阵安心,头脑也格外清醒起来,于是又在心中回忆了一遍祭祀的整个过程,终于踏实了。
这时衮服已然着好,先生正为我戴上皇冕,他的神情庄重沉静,动作和缓优雅,结好我颏下丝绦之后,又抬起手,轻轻理好我额前的十二垂冕旒。而玄瑾也为我系好了腰带及佩饰,两人同时退后一步,躬身一礼。随即两名内侍举着一面大镜,立在了我的面前,我终于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样子……
绛缘中衣外罩玄色衮服,衣画裳绣,具五彩十二章,端严肃穆,再不觉衣下那人身体的单薄。而赤色珊瑚珠制成的冕旒之后,那张脸已然褪去了少年的稚气,眉目清丽依旧,只是,再不见幼年的纯澈,少年的躁郁,神态平和宁定,眸若深潭,波澜不惊……见到镜中人,我不由一怔:原来,我真的,长大了……
静静凝望了那个自己半晌,我终于微微一笑,转开了眼。目光却正对上镜中先生的视线,先生看着我,也是一笑,笑容之中,是几分欣然,几分感慨,便似父亲望着自己终于成人的孩子一般。转过眼,那边玄瑾也正看着我,清冷的脸上,也隐隐带着笑意。我愣了片刻,最后,迎着两人的目光,又是一笑。
祭坛依山而建,踏着曦微的晨晖,我一级一级登上高耸的祭坛。九百九十级台阶……当我终于走到祭坛之下的时候,东方天际已隐隐透出了霞光。
终于走上来了,我暗暗长出一口气,不慌不忙接过一旁内侍手中的祭文,双手捧起,一步一步,迈上最后九级台阶,登上祭坛。这里除我之外,再无他人,让这圆形的祭坛更显宽阔空旷。我面向北方,撩衣跪下,打开祭文,朗声咏读起来。
此时,祭坛之下虽有数千之众,却寂然无声,只闻远处山风拂林的萧萧之声,恍如起伏的海涛,低缓悠长,还有,就是我清晰的诵读之声了。在那一刻,我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错觉,仿佛那些很久很久之前生活在这里的先人,真的随着群山之中那永不停息的风,来到了我的身边,静静地听我诉说,轻轻地发出叹息……这时,我不由微微顿了一下,但紧接着,就毫不犹豫地继续了下去……或许,作为一个慕容氏的子孙,我犯过这样那样的错误,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我真的已经尽力,直至今日,我终于可以面对诸位先人说一句,我问心无愧……
终于读完了最后一句,我缓缓站起了身,这时,一缕刺目的光线打在了我的脸上,抬眸望去,东方天际,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照耀天地。我轻轻眯了眯眼,转眸只见前方群山莽莽,回首处草原辽阔,依稀有河如带,横贯其间,在朝阳的映照之下,金辉闪闪,恰如金锻展于彩裀之上,再远处,若有田陌纵横,牛羊成群……江山如画,让人如何不醉?我心中微微一动,不由轻声低语,唯愿此生,不负如此山河,如许黎民……
200。中秋(终章)
大祭之后,我的身体基本痊愈,本来还想磨蹭两天,好好玩一玩再回去,后来转念一想,我这次出事,虽然封锁了消息,但之前那么大阵仗挖雪,后来我又数日不曾见人,有心人定能猜出一二。这两年大事不断,内外初定,还是早早返京,安定人心掌控大局为上。于是在大祭之后的第二天,我便遗憾地踏上了归途。
除了这个遗憾,还有一样也让我心有不甘……那个白衣人的身份始终没能查清,我只得吩咐玄瑾与玄瑛合作,撒开大网慢慢查探了。
不过,也有一样是让我颇为高兴的,那就是,现在每天送来的那厚厚一堆奏章,终于再不用我一个人苦哈哈地处理了……
在撤销左右丞相后,按道理说,所有奏章都需我亲批用玺。故而这次出来,常规事务虽交由小周等昭文馆学士先行处理,但最后仍需连同他们的处置意见送至我处,由我补上御批玺章,至于重要的或是朝中争议较大的问题,更需由我亲自定夺。而我那一病,落下的事情着实不少,加上病后体虚,处理起来颇为吃力。眼见送来的奏章在我没日没夜的勤奋工作下,不见减少,反而日渐增高,我在绝望之后,不由开始动起了脑筋。于是那一天,我就命人偷偷把先生请了过来。
不待先生行礼完毕,我已匆匆挥退左右,然后一脸谄媚地笑着,拉先生走到桌边,把他按到椅子上,然后拿起一边的朱笔塞到了他的手中。
先生被我弄得有些糊涂,这时终于回过了神,看到手中的朱笔,脸色大变,立时把笔放了回去,起身退后两步,撩衣跪倒,俯首道,“陛下!臣罪该万死!”
我呆了一下,叫了一声“先生”,上去就要拉他。
他却膝行后退了两步,避开我,叩首道,“陛下!”
唉,我就知道会这样!先生素来谨小慎微,入宫之后更是如此,纵使我好言相劝,他也未必肯做,更何况我来了这么一手,恐怕他还会以为我是讥刺他当年把持朝政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却并未解释,只站到他身前,伸出双手道,“先生,你看我的手……”然后再不说话,只静静等待。
先生迟疑一下,终于苍白着一张脸,抬起了头,当他目光落到我手上的时候,就是一怔……今日我特意除去了指端的包扎,露出上面仍未痊愈的红肿与青紫,还有一道道裂口,在阳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我见他脸上苍白渐去,眼中慢慢露出了惊诧与痛惜。然后他缓缓伸出手,捧住了我的手,那样小心,让我心中一暖,却又有些愧疚,不过,我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愧疚的时候。于是我可怜兮兮看着他,软语哀求道,“先生,你看我的手都这样了,可好多事情还没干完,根本不能休息……你帮帮我,好不好?”
先生应该明白了我的意思,看了看我,不见了之前慌张,却一脸迟疑,只不说话。
我明白他的顾忌……朱批只有帝王能做,若这件事传出去,他被别人参上一本,说得轻了,是后宫干政,若往重里说,说是矫旨谋逆都不为过。想到这里,我立时解释道,“先生,这里没有别人,而且你我的字那么像,不会有人知道的!好不好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