萃雅茶居占了新门街最好一块的地段,楼有五层之高,合隆坊包下了整座萃雅茶居,但只有一楼大厅对众人开放,前来押注的人络绎不绝,宽阔的大厅内已是热闹非凡。
五楼的雅间里四面窗户齐齐打开,东南西北皆是不同风光,往西边眺望可见金水河如金龙般蜿蜒流淌,岸边游人如织,车水马龙;往东瞧是鳞次栉比的商铺店面,熙熙攘攘的世俗景象;南窗边上可以遥望皇城,放眼望去皆是犹如棋盘般规整有序的道路街巷;北窗边上则是悠然见南山的乡野风光。
邓世荣让人将这一层空了出来,专门用来招待贵客,他走到雅间门口,整了整衣服走了进去。
室内清凉舒适,四角上各摆了一个高几,几上放置了冰雕,上面雕刻着亭台楼阁,人物花鸟,外边的热风吹进来也变得清清凉凉。
地上放着一只铜壶,屋里的四位正在玩投壶。
邓世荣走上前,笑道:“几位爷玩得可尽兴?”伸手不打笑脸人,见人三分笑总是没错的。
施茂喝了口茶,笑道:“邓老板有心了,这极品密云龙也被你弄到了,费了不少工夫吧。”
密云龙本是贡茶,按照品级划分,可以称得上极品的密云龙更是少之又少,因产量极少,工艺复杂,每年产出的极品密云龙不过五斤。
这样的茶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到手的,便是皇室宗亲也不见得能分到这极品密云龙。
说起这个,邓世荣心里也是十分自豪,但面上却愈发谦卑,“只要几位爷满意,费点工夫倒算不得什么。”
邓世荣不谈他为了弄这茶费了多少工夫,但只要懂得这茶的价值,就会明白这茶得来不易,急急地揽功才会落了下乘。
施茂又端起茶杯品了品,这个邓世荣太会来事儿,弄来了密云龙也不刻意张扬,“茶是好茶,若是没品出这茶的妙处,岂不是白费了邓老板的一番心意?”
说实话他还真没品出来,不过是听李澈说这茶不错,他才注意到杯中茶水,因知道这位主儿素来讲究,能夸上一句不错,就说明这茶非同一般,仔细品品确实是滋味甘醇,又得知是极品密云龙,不由得感叹起邓老板的为人处世,连小小的茶水都思虑到了。
闻言,邓世荣说道:“若是连几位公子都品不出这极品密云龙的妙处,想来天底下也没多少人能品得出来,如此真要想想这密云龙是不是名副其实了。”
邓世荣是生意人,他千辛万苦淘到了极品密云龙当然要让它发挥价值,他既然端上来了,就知道有人能品出来。
施茂此刻也反应过来,敢情这密云龙不是给他准备的,他品不出来,不代表别人品不出来,他给李澈递了眼神,意思是瞧瞧,这是来捧你的。
李澈不置可否牵了下嘴角,从箭筒里抽出一根箭矢,目光随意地往楼下扫去一眼,视线一扫而过,下一瞬又倏地移了回去。
他盯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面,修长如玉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箭矢,不确定方才那一眼是不是看错了。
施茂走到李澈跟前,顺着他的视线往外头望了望,只看到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看什么呢?”
李澈移开目光,随手将箭矢投了出去,“没什么。”
细长的箭矢如流星般划出,只听“哐当”一声,不偏不倚地投进壶中。
“好准头!”赵显和韩文谦齐声赞道。
邓世荣赞叹道:“公子这手仙人背剑着实厉害!早年听说霍七郎有一手投壶绝技,能多矢齐发,还能背身而投,一直无缘得见,没想到今日大开眼界了。”
施茂知道李澈样样玩得精,要不是他会玩,他们也凑不到一块去。
然而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要不然也不会有玩物丧志那一说,可这点在李澈身上似乎不成立,人家不光玩得好,还样样不耽误,这让施茂不得不佩服,就比如这手仙人背剑,他私下里也练过,碰巧了倒是能投进去,但像李澈这样百发百中却是做不到。
李澈抵着下巴想了想,掀起眼皮问道:“楼下的赌局开盘了?”
邓世荣笑道:“开了,下头热闹着呢,公子也有兴趣押个注?”邓世荣不仅是萃雅茶居的老板,合隆坊也是他的产业,但知道的人并不多,他守着这份偌大家业,上头没有人是不行的,因此他挥金如土地四处打点,结识公侯勋贵,本着朝中有人好办事的念头将生意越做越大。
提到此事,施茂看向韩文谦,问道:“你刚刚不是叫人去下注了么,押的哪支队?”
韩文谦道:“当然是龙盛队。”这支龙舟队连赢了三年,实力是总所周知的。
施茂又看向赵显。
赵显摇头道:“我没押。”
施茂睁大眼睛,“你俩就没一个压排云队的?那可是我派人去南边找来的好手,个个矫健无比!”
赵显是将门之后,一针见血地说道:“你从南边找来的人水性好是不假,但北地的龙舟尺寸和南边的不同,他们的身材不如北地的划手高大健壮,在龙舟上站立不稳,发不了力,如何划得动龙舟?”
听到这儿,施茂反而气定神闲了,这些事不用听赵显说,在排云队头一次试水时他就知道了,更有甚者在龙舟提速时,还有划手因站立不稳掉进水里的,那些天他愁得直掉头发,毕竟是花了大价钱把人请来的,还指望在龙舟赛上一鸣惊人,哪知个个成旱鸭子了。
韩文谦瞅着施茂的神色,“短短几日,难不成还能化腐朽为神奇?”
施茂道:“怎么不能,没看到排云队都取得御前竞渡的资格了吗?”
韩文谦和赵显都沉默了,韩文谦觉得定然是施茂在其中用了些手段,赵显则认为那或许是次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