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丝连忙跟上,她们路过了艾默里克的队伍,看着满脸疲惫的执旗骑士,维拉又停下脚步,对这男人行了一礼:
“您的勇敢和坚定拯救了许多人,坦格雷德大人,请允许我向您致意。”
执旗骑士立起烈阳龙旗,更加恭敬地对着维拉回礼:“我的勇气远不及您,尊敬的活圣人,愿金色的流星成为希望的化身,愿我们永远受您鼓舞。”
维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她看起来是这营地里唯一不感到疲惫,也唯一闪闪发光的人,即使一连挡下了敌人六次毁灭性的攻击,对她仿佛也是小菜一碟。
伊莉丝亦步亦趋地跟在活圣人身后,她们穿过了半个营地,而她已经开始为自己的鲁莽后悔,为什么要打扰尊贵的活圣人呢?可惜现在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维拉把她带到了营地中央那个最为宽敞的帐篷里,随后掀开吊帘,对她发起邀请:
“进来吧。”
活圣人的居所比其他人更加宽敞,但看起来却同样朴素,即使这是刚刚搭好的帐篷,里面的居住痕迹也太少了些,一张床,几张椅子,还有放在桌面上的几本书就是帐篷里的一切,并不比其他人多,也让帐篷里的空间显得格外空旷。
活圣人还将她的所有家具都摆在一侧,另一侧完全就是空的,也许这是为了给自己规划训练场地,这样就可以在私人空间里进行练习。
“请坐,这些椅子很坚固,所以即使穿着盔甲也没问题。”
活圣人亲手给她拉开椅子,伊莉丝战战兢兢地坐下,然后维拉坐在了她的对侧,温和地问:“有什么问题?说吧,没有关系,我知道你的感受,就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会听的。”
伊莉丝抿了抿嘴,她几次想要开口,却觉得自己辜负了活圣人的期待,看着那双温和而平静的眼睛,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发自心底地痛恨自己的软弱,最后她只能强迫侧过头,才小声地说:
“。。。。在森林里,那些外乡人设下了陷阱,女士。。。。有人听到我的声音,满怀希望地走出藏身处,然后就。。。。”
维拉没有说话,甚至屏住了呼吸,这故事并不让人感到意外,她也知道这女孩现在最需要什么,她尽可能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就像是个僵硬的木头人。
“。。。。如果我警惕一点,这种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如果他走出来的时候我能给他提供保护,他。。。。他就不会。。。。”
伊莉丝带着哭腔,痛苦地质问自己:“。。。。我还听见了他的话。。。。他在说‘救我’,他信任我,而我却。。。。我。。。。我是不是——”
她突然听见了盔甲碰撞的声音,随后一只冰冷,坚硬却温柔的手搭在她的脑后,轻轻替她把杂乱的长发捋顺,又仔细地放到一边,活圣人什么也没有说,但她的行动比言语更加有力,伊莉丝捂住了脸,不断地吸气,咳嗽,抽噎,那只大手整理完她的头发之后,又开始轻轻抚摸她的头,就像是安慰孩子的母亲一样。
但作为贵族家庭的女性成员,伊莉丝从未得到过这种关爱,母亲的时间是有限的,当然应该分配给更重要的长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依旧捂着脸,小声地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
那逐渐温暖的大手离开了,但铁上的冰冷却仿佛留在了伊莉丝的头发上,她不舍地听着盔甲摩擦的声音逐渐远离,活圣人的声音从圆桌对面传来:
“睁开眼,看着我,伊莉丝。”
她本来有些不愿意,不希望这丑陋的样子被人看见,但最后还是服从了命令,她一定很难看,眼睛恐怕又红又肿,脸上还满是污痕,那都是盔甲上没来得及清理的灰尘——即使她的盔甲受到过祝福,实际上不会变脏,但她已经忘了。
活圣人的蓝色瞳孔清澈又纯净,坚定而平静,仿佛蕴含着地上之神的真理,她直勾勾地盯着伊莉丝,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同时平静而自信地说:
“记住我的话,伊莉丝,不论你看到什么惨状,我们都永远不会变成那样。”
伊莉丝愣住了,然后惊讶地问:“团长?为什么您要说这样的——”
“因为这是事实,伊莉丝,我们是被选中的人,我们都是地上之神的使者,我们和凡人是不同的,”
维拉对着伊莉丝笑了笑,但那笑容却不像以往一样端庄严肃,反而充满了骄傲的侵略性:
“地上之神亲口承诺过,善有善赏,恶有恶报,而我们正是正义的化身,我也知道他的承诺有多沉重,我亲眼见证过,伊莉丝,死亡在他面前不值一提,死亡应该害怕他,也该自觉地远离他的使者。”
“只要圣人依旧行善,地上之神就会保护我们,当然也会保护你,不必畏惧,伊莉丝,我们已经踏进了新的时代。”
伊莉丝沉默了很久,她的脸上闪过惊讶,欣喜,厌恶,挣扎,最后迷茫地问:“可。。。。可这和交易有什么区别?难道我们不是圣人吗?我们应该是纯洁的,无私的——”
“在过去的时代,可曾有人建立过这样一支军队吗?这么多贵族,这么多武艺精湛,背景深厚,法力高强的人聚集在一起,以美德和正义作为行动的标杆?”
活圣人靠在椅背上,她眯起了眼睛,脸上流露出陶醉的神色,这表情怎么能出现在活圣人的脸上呢?但伊莉丝还是忍不住贪婪地观察着眼前的景象,希望将这一幕永远记下:
“不论怎么样,我们做的事不是假的,我们击退了入侵的外乡人,从灾难中拯救了无辜者,善行是真的,我们的信仰和地上之神的光辉也都是真的,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