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好后,江流替陈子柚打开车门。她的车就停在旁边,向前挪一步便可打开车门。
陈子柚说:“我去做水疗。你可以走了。”随后绕过车子径自回到会所建筑里,很快又是满眼的灯火通明。
她是这里的常客。前台立即唤了她最熟的服务员来帮她,但她拒绝了按摩理疗服务,只请她们放好水离开。
陈子柚泡了近一小时,在香氛与音乐中,她的精神与肌肉都渐渐放松,迷迷糊糊几乎睡着。
她找出留在这里的衣服换上,回去开自己的车时,发现江流竟然还坐在车里等她。见她开了车锁,立即开门出来。
陈子柚说:“如果我今晚睡在这儿,你打算在这里等一夜?”
“江先生让我把您送回家。”江流不卑不亢,“您需要我来开车吗?”
陈子柚没理会他,坐进驾驶室,发动了车子。
她有一点点洁癖,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所以,她的车很少载人,她的家,连江离城都没去过。
但江流仍然开着车,不紧不慢地在她后面跟着,隔着几十米的距离。
很快便到了她家。陈子柚熟练地倒车进库。
江流也不作声,只是默默下车,点燃一支烟,静静地抽着,等她将车停好,便将烟熄了,跟在她身后陪她上楼,直到她进了门,开了灯,才安静离去。
陈子柚许久没有听见楼下引擎声,好奇地从窗口探头张望一眼。江流还没走,倚着车门继续抽着烟,似在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陈子柚一探身,他便立刻警觉地抬起头来,看到她,向她招招手,随即弯腰进车走人。
陈子柚撤回探出的身子,意识到半夜三更,这样的举止很不文雅。
她一一检查了门窗,准备好第二天的用品,习惯性地又去洗睡前澡。
当温热的水再次漫延她的全身时,她想起今天已经洗了很多遍的澡,皮肤都洗成皱纹纸状。
她自小喜欢玩水,在游泳池里一泡半天,洗个澡也总要一两小时。而这些年来,游泳与洗澡之于她,则越来越像某种仪式。
3…雾
3…雾
陈子柚有健康的生活习惯,除了吸烟与喝酒。
她很少熬夜。吃素,只上很淡的妆,每天晨跑。
虽然昨夜回家很晚,但是当窗外有鸟鸣声响起时,她仍像平时一样早早醒来,洗漱一番,换上运动装沿着花园式小区的绿色小路慢跑二十分钟,顺路买份早餐,然后回家洗澡,吃饭,化妆,换衣服,开车上班。
这个季节的清晨,这座城市常常雾气蔼蔼,小区花园里的花木,雕塑,都笼在轻纱一般的缥缈的轻雾里,看不分明。
陈子柚喜欢早晨。
当她年少的时候,那时外婆在世,外公身体也健康,他们住在半山腰的别墅。
她早睡早起,如果天气晴朗,起床后拉开窗帘,跪在窗台上便看得到日出。
起初外面是暗沉沉的,东方的天空一片苍茫,不时何时便有了一线光亮,渐渐变幻着色泽,那小球一般太阳,经历了艰难地挣扎,突然便跃了出来,迸出万丈光芒,燃亮了整片天空。
以前,她每每为那样的景色感动得泪盈眼眶。回身时,眼前乌黑一片,很久后才看得清东西。
以前的空气没什么污染,只要肯早起,日出便像朋友一般准时等候。
而如今,这样寻常的事物,反倒成了一种奢侈。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连蓝天都遮住,更不要提找到一小块宁净的地平线。
陈子柚其实是随遇而安的人。当她再度想拾回儿时看日出的感动,却发现这样小小的愿意已难实现时,她便渐渐喜欢上清晨的大雾天。
最初迷迷芒芒,连自己的手掌都看不到,后来便依稀看得到朦朦胧胧的楼影与树影,再然后,渐渐透明,变成薄纱状,越来越轻淡,终于消散不见。
或许这也是心境的改变。年少时渴望如日出般的瑰丽而热烈的情感,而如今,她只盼人生如同这雾中的晨曦,虽然短暂迷茫,但终能在平淡中便重见晴日,而不必经历涅磐才可浴火重生。
返回时雾气几乎散去,路旁一簇簇花开得甚好,沿途皆是,色彩明艳,清香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