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菱做的事,当年不知林湘可曾知晓。张菱死后,阿凉欲彻查这件事,不想信阳将人带走,事情就此耽搁了,今日再看到林湘,往事就涌了上来。
她脸色阴沉,长乐就带着她往暖阁里坐上片刻,引见了几位夫人,又带着姑娘赴宴。林然头疼,今日少说也见了不少人。
待坐下时,长乐欲吩咐婢女奉茶,余光扫到门口,她心生一计,与林然道:“你可看到面善的?”
“面善?我只记住了衣裳,未曾看到……手疼。”林然话没说完就感觉长乐在掐她的手,她抬首就看到入门的阿凉,耳畔就多了长乐的话:“欲擒故纵。”
她就支吾道:“面善、面什么,有几个像面人一般,不错、不错。”
“面什么人,怎么你还要揉揉吃下肚子里,出府前吃早饭了吗?”长乐不想再同这个金娃娃说话了,没见到阿凉还是机灵的,待人也颇是有魅力,看见阿凉,就是怂包一个。
穆凉走近,见她二人依旧在一起,周遭也无旁人在,不免道:“你要回府吗?”
“回什么府,午饭还没吃,小姑娘还没见,她刚说看到几个面善的,你就过来了。”长乐阻拦道,这两人也不知有没有开窍。
穆凉知她善胡言,也不理,只说:“信阳殿下也来了,在找你。”
“找我做甚?”长乐敛下玩笑的心思,本是不信,又听穆凉道:“秦宛来替陛下送赏赐,与信阳殿下同行。”
一物降一物,长乐听到秦宛的名字,就坐不住了,快速起身,临走不忘道:“先别回府,午后再给你引见几个姑娘,比阿凉温柔多了。”
林然看着她跑着离开,怪道:“长乐殿下竟没有俸禄,难怪总从我这里坑银子,也不晓得陛下是何心思。”
她自言自语,穆凉神色缓和了不少,在她对面坐下,面带愧疚:“我们回府去?”
面前坐下一人,林然才回过神来,望到阿凉后就直起身来,鼓着勇气道:“我方才看到很多小姑娘了,同我一般大。”
暖阁内的人都被穆凉遣退,一时半刻也不会有人来。
穆凉听她不悦的声色,没有再提这些话,伸手摸摸了她气鼓鼓的小脸:“穆家与秦家并不交好,不能久待,我入门来找你,该回去了。”
她不能提那些小姑娘,不然这人定生气,不愿同她回府。虽不知方才发生什么事,可从正门一路走来,都听到人在说林家家主,不知是谁说穆林两家不日解除婚约,是以林然才攀附长乐,入秦家相看合适的小姑娘。
这些话也不知是何人提起,本当询问一番,奈何这是秦府,她不好多问,免得将事情弄大。
林然不理她,坐着不动,食指摸着杯盏的外壁,时而转一转,不开口,不抬头,亦不动,连看都不看穆凉。
她生气归生气,脑海里依旧想的是长乐说的欲擒故纵,虽说不想生米煮成熟饭,可还是该让阿凉断了这个心思。
暖阁内光线不好,一番沉默后,反令穆凉心思不定,她主动去捏住林然在动的食指,以自己的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蹭了蹭,哄道:“生气就不乖了。”
林然闷不作声,眼皮子悄悄掀了掀,望着指甲上粉红色的弧度,指尖修长,轻轻一挠就像挠在了心口上,有些痒。
眼睫轻颤,出卖了她。
穆凉养她近十五年,如何不懂她的小动作,指腹抚摸着食指光滑的指甲,轻轻道:“不闹了,可好?”
屋内寂静,落针可闻,两人的呼吸声成了周遭最大的声音,林然掀开的眼皮又不情愿地垂了下去,闷声道:“你说的对,出了穆王府才知有许多好姑娘。”
还在赌气。穆凉无奈,方才进屋时就看到了长乐恨铁不成钢的眼色,视线上移就看到她手腕上被人掐出的深红色痕迹,她轻轻摸了摸,顺她意:“那你可见到好看的?”
她一动,林然眼睛就跟着她动,落在自己手腕上的伤痕,她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就像早晨那样。
心里想的好,手却不听她的话,手动不了了。
阿凉比起以前更加温柔了些,她看着就不想动了,欲擒故纵也不要了。
“你可见到好看的了?”穆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林然闷闷不乐,她就看见了衣裳。近日脑子里想的都是春衫,是以,看到花花绿绿样式不同的衣裳后,就想着今年春衫是何样式,也未曾在意那些姑娘是否好看。
但阿凉的话不能不回答,她扯谎道:“像面人一样,应当好看。”
“面人是面粉捏出来的,怎地像面人了,你这比喻可不恰当。”穆凉失笑,这话就可知她没有细看那些姑娘的容貌,不然以她的嘴巴,定要说些奇怪的话。
就像当初评价浮云楼落云,道人家娇柔做作,看着样貌倾城,骨子里不自爱,样貌好也无甚用处……
她只记得这些了,今日见到这么多姑娘,只道了面人二字,定是没有看的。
不知为何,心里的波澜散去了,只留碧湖静水。
林然还是闷着脑袋,不想回答她的这些话,无声僵持着,只自己的手腕还没出息地被穆凉握在手中,指腹一下一下地抚摸,就像一团火在心口处点燃。
她忍不住道:“你别摸了。”
穆凉一惊,尴尬地收回手来,眸色蓦地失落。林然说完就后悔了,低声解释道:“我、我怕痒,也不对,心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