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信阳现在的身份,哪家故友会脑袋不好使地将孩子托付给她。
猜测是一回事,说出来就变味道了。他一直觉得信阳过于周全了,朝廷的顶梁柱固然让人可敬,可揭开那层虚伪的表面,信阳还剩下什么了?
两人方说了几句,就见孩子伸手拍了一下白貂的肚子,白貂如风般向信阳的脚下钻去,窝着不动了。小小乖当即爬过去,还要再打,信阳无奈抱住她,拍拍她的小手:“怎地那么坏?”
小孩子依旧盯着白貂,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小手指着那只貂,不知在说些什么。八王玩味地看着两人,将白貂从信阳脚下抱上自己的膝盖,小孩子立刻就安分起来,抱着信阳的脖子不动了。
八王见两人亲密的动作,不由笑道:“她是不想貂待在殿下的脚上,不想貂与你亲近。”
信阳微微诧异,可孩子抱着她不动了,也不知是何故,她淡笑一声,没有接过这个话题,反问起宫里的情势:“林然如何?我不敢带大军回城,也是怕陈知辰狗急跳墙,对林然不利。叔父可有办法,将林然带出宫?”
抱着小的,还要惦记大的。八王慨然一笑,“我在宫里无人,怕是不可。只要殿下快速入城,一夜间解决洛阳,新帝就来不及对林然动手。”
“我曾想过,可洛阳城内的布防都已改动,无法窥测,不敢贸然行事。”信阳皱眉,她不能孤注一掷,林然生死大过那个虚妄的位子。
八王许久不管朝堂事,对城内布放也是不清楚,道:“金吾卫轮流当值,其余便不知晓了,我回城给殿下去打探一番。”
“也可,劳烦叔父了。”信阳道谢,肩上的孩子动了动,双手搂着她的脖子,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不识眼前的人。
八王见她转过身子,朝她伸手,忍不住逗弄:“八爷爷抱一抱。”
信阳沉了面子,方想开口,可辈分一事在林然处就一句弄不清楚了,在小小乖这里更是不清,索性不去理会,道:“她不喜生人。”
“原是如此,臣还未曾恭喜殿下。”八王朗朗一笑,掀袍踏下马车。
信阳没有在意他意味深长的笑,那只白貂复又钻回她的脚下,孩子又动了动,踢了踢脚,不喜它的走近。
部下赶着马车,车子一阵晃动,孩子闹得更加凶狠,蹭着小腿就要从信阳身下下来。她才学会走路,尚且不稳,扶着信阳的手,抬脚就要踢白貂。
真是越大脾性越不好,信阳将她腾空抱起,拍拍她的额头:“不久前还喜欢它,抱着它睡觉,怎地又打又踢?”
孩子不理她,扭动着小身子,闹腾不休。信阳无奈,将白貂从车窗里递给部下,怀中的孩子这才安静下来,复又抱着她的脖子。
信阳未曾带过孩子,不知其中艰辛,刚满周岁的孩子将走未走,明知那里的路不好走,偏偏要过去,走两步就要摔倒。
自己摔倒倒还好,不哭不闹,抱起来就成,若是旁人不小心导致她摔下来,哭声震天,隔着几间屋子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这样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又坏又爱闹腾,她无奈戳着她的脑门:“回去就丢给穆凉,闹腾她去,祸害林然去罢。”
趴在她肩上的孩子装‘死’不动了。
马车徐徐地向山中走去,也没有引人怀疑。
新帝的病愈发严重了,太医整日待在侧殿不敢离开,日日候着。人在病中,心情愈发焦躁,殿外时不时传来帝王的唾骂声,还有摆设摔碎的哐当声。
萧瑟的秋风下,新帝的怒火让人更觉得疼,每每听到唾骂声,廊下的宫人内侍脊背就被冷汗打湿,伴君如伴虎,他们的脑袋随时都会搬家。
新帝一病,朝堂政事也没有耽搁,大皇子在殿内时常伺候着笔墨,他为皇后嫡出,又是兄弟中最为年长的,此时最好把握机会。
最好的打算就是帝王一死,江山就是他的。
信阳依旧在江南,迟迟不归,新帝对她失去了耐心,以林然寄过去的家书也没有回信,他等得不耐烦了,可人又没有要反,旨意送去江南,信阳也回了,杀尽前齐余孽后就回。
他等到信使的回信后,一脚将人踢翻,怒骂道:“杀尽是什么时候?”
信使被踢得翻了身子,迅速爬起来,匍匐在地,不敢吱声。
大皇子在侧,觑了一眼帝王震怒的神色,低声建议道:“父皇,不如让林然再写信过去,不然她在宫里也是无事。”
“去、将她找来、快去。”新帝拽过大皇子,暴躁地将人推到,“去找她、去……”
大皇子慌张地爬起来,脚不沾地地向殿门口走去,让内侍将人带来。
林然来时,新帝已平息怒气,信使早早地退了出去,大皇子在旁伺候着,给他端茶递水。她瞧着眼前冰冷的摆设,依旧波澜诡异的氛围,俯身行礼。
大皇子先出声:“林然,姑母道杀尽前齐余孽再回,你觉得该如何将姑母请回来?”
林然淡笑,非请而是骗,道:“信阳殿下最是重孝,不若陛下传书于她,太后染恙,她必会回到洛阳。”
“太后早就染恙,也未曾见她回来,你这个法子不行。”大皇子与新帝长得颇像,就连鄙弃的神色都是一样令人厌恶。
林然偏首不去看他,再道:“陛下让太后下懿旨,道明思女心切,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