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阿凉时不时与她说着旧日的事,她一点都记不起来,每每都是点头敷衍,凭着阿凉的心性,再待上数日,就会察觉出她的异常,走就走不了。
她说五日就走,穆凉也没有奇怪,更不提其他,反唇角漾开款款笑意,道:“也可,可收拾好了?”
穆凉不怒反笑,让林然心里顿时没底,瞧着她温和浅笑的容颜,不觉抿了抿唇角。她不动,穆凉觉得有些累,先在小榻上坐下,出声唤她:“过来。”
林然不敢不动,挪着小碎步近前,不安地贴着她坐下:“阿、阿凉。”
她这番模样,若是说心里没有鬼,也无人会信的。穆凉不点破她,温声道:“你带了什么衣裳,你画了很多画,可要带上?”
“嗯。”林然小声应下,垂眸时,腰间多了一只纤细的手臂,可见手腕处莹白的肌肤,她心中一动,那只手将她紧紧圈住。
穆凉好整以暇,道:“你画的是什么?”
林然被她抱着,闻及她身上的气息,比起吃了桃花酥还要甜上三分,她弯弯唇角,“画的都是草木,你喜欢就留下给你。”
她尚且不知穆凉早就看过了,还傻傻地想要借草木一说糊弄过去。穆凉轻笑,照旧不点破,觉得她带着傻气也很可爱,便道:“不夺人所爱,我要它们做甚。”
林然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腰间的手上,她动了动,手反更了些,她觉得阿凉有些不对,可又看不出哪里不对,她这样的记性,难以把穆凉与从前的性子做对比。
她被紧紧扣住后,深呼一口气,耳畔热气氤氲,就像羽毛拂过,她坐不住了,想挣扎时,余光看到阿凉凑近。
“阿凉,我、我……”
说了几字后,就支吾不言,穆凉不理会她,见她想要逃,反凑得更近了,咬着她的耳垂:“林然,你最近很正经了,与我相处时总是心不在焉。嗯?你有了心事?还是厌倦同我在一起?”
“没、没有。”林然被这话激得心口一紧,侧眸看着穆凉眼中淡淡的忧伤后,她更加害怕,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急得伸手反抱着她,“我对你,没有厌弃,我就是最近总做梦,不大舒服。”
“做了什么梦?”穆凉低笑道,今晨描绘的精致面容姣好得不见一丝真诚的笑意,反是冷漠更多。
林然不大敢瞧她,看着其他的地方,想着今日如何渡过难关,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糊弄阿凉。
屋里只有两人,想着想着,穆凉就等得不耐烦,在林然看不见之处微微摇首,默然叹息后,将人微微揽近,林然如墨的发髻下露出红红的小耳朵。
似青涩似娇羞,穆凉却知那是心虚的征兆,缄默一番后,她失去了逗弄的心思,轻轻地推开林然,“我累了,你去书房罢。”
林然一怔,知晓她这般是生气了,没有真的听话般真去书房,而是默默地跟着她身后,往里间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穆凉不理她,径直脱衣躺下,林然看着她,指尖饶在一起,她又惹阿凉不快了。她靠近着坐下,不敢太近,张了张唇角,无力道:“阿凉,你莫与我计较,好不好。”
穆凉侧身不答,林然本是娴于蜜语,近日来却常词穷无言,她无措般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不敢真晾着阿凉,又努力道:“阿凉,我明日带你回王府给祖母请安,散散心。”
“不去。”穆凉冷词拒绝,一丝余地不给林然。
林然耷拉着脑袋,脊背也跟着弯曲,眼眶一热,道:“那、那你可有想去之地,我们一同去。”
“你留在府里作画就成。”穆凉又是冰冷的一句回话。林然坐不住了,站起身,内心甚是煎熬,她晃了晃身子,泪水扑簌而下。
她小声吸了吸鼻子,道:“那你先睡会,我去外间坐坐,有事唤我。”
穆凉还是不理她,沉寂须臾,她死心地离开,恍惚走了几步,去外间坐着,泪水不受控制地下掉,她拿袖口抹了抹,抱膝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肢体僵硬,她觉得有些双腿麻木,自己给自己揉了揉,看着外面的光色,想起要用午饭,让人去屋里唤醒穆凉。
婢女觉得奇怪,见她两眼通红,似是哭过,不敢言语,轻步走向穆凉。
须臾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林然盯着平屏风去看,似是等了很久,才见到穆凉徐徐地绕过屏风走出来,她欢喜一笑。
她笑,穆凉也不理她,径直在食案前坐下,仿若未曾看见她般。
林然拿额头蹭了蹭自己的膝盖,生气总比伤心好,她安慰着自己,穿靴下榻,先净手再坐下,觑了一眼穆凉,拿起案上的筷子。
穆凉神色如旧,吃饭与寻常一样,林然恰恰相反,一顿饭如同嚼蜡,木讷地咬着米饭,时不时地去看她一眼。
看一眼、吃一口,伺候的婢女见此情景,知晓家主又惹了夫人生气,都不敢喘息。
穆凉用过一碗饭后就听箸,接过婢女的帕子,擦了擦,又往外间走去,林然什么都吃不下了,愣得出神。
下午她都是恍惚出神的样子,晚间的时候,穆凉久久不归,她让人去寻。
回来的人道夫人在孩子处歇下了。她又是一阵发呆,枯坐不语,窗外朗月皎皎,凝视一番,朦胧月光如白练般辗转而下,一阵冬日的冷风刮过,带起凉薄的寒意,清爽般的月色里,寒意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