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用过早膳,凌山道长就悠然而来。
有了上回的事,今日房内将东西都搬得远远得,询尧融月等一干人都守在外头,徽明与席玉跪坐在案边,凌山道长一边布针,一面对徽明道:今日封针后,维持不了太久,还得彻底解毒才算无碍。
比起先前,这两回用的针要更多一些,十八支长短不一的针罗列在案上,席玉看着也忍不住蹙眉。
她又想起师父了。
倏然,她的衣袖被人拉紧,原是凌山已摸到徽明耳边的穴位,刺入了一根长针。徽明一声不吭,只是脸色难看起来,他抓紧她的衣角,席玉默然,握住了他的手。
少年的十指是修长的,不像师父那样骨节分明、温文有力,徽明的手更秀美一些,指尖也是惨白的,没什么血色。
他握得紧了,才将指尖逼出一丝淡粉。
席玉看着凌山道长施针,前头几针,徽明尚能忍受,并无太大的反应,直到第八针开始,他不可控地开始流血,眼下又顺着眼尾滑落猩红的泪珠,偏他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咬着唇,席玉也不知究竟如何。
还好吗?她出声问他。
徽明咬着嘴唇,笑得虚弱,轻轻摇头。
他想叫她别担心,只不过道长眼疾手快,又是一针下去,他推开席玉的手,死死地抓着案边。尽管他有小心思在其中,想故意让阿玉悲悯怜惜于他,可脑中剧烈的疼痛也做不得假。细长的针刺入穴位中,引起的是剧烈的搅动,所有的疼痛都汇聚在他的脑海,仿佛有一只手伸入他的脑中翻涌,他恨不得有人能够将他的头颅割下,好过这样翻江倒海的煎熬。
阿玉!他顾不得门还开着,睁开眼唤她,去看着她。
模糊刺目的视线中,阿玉也在望着他,她的眼很清澈,仿佛有一些同情和爱惜。
道长拔出几根,又按着他刺入新的,徽明出了身虚汗,分不清自己的眼泪和鲜血,他的双目似乎在渐渐清晰,在他乌黑的瞳仁中,倒映着席玉的身影。
席玉半搂着他的肩头,好撑起他的身子。
道长手里施针,嘴里纳闷:照理说,今日比上回更疼。
之前的场景历历在目,席玉拨开徽明被血水浸湿的发,仔细看他。少年身子发抖,两手都攥得发白,见她望来,他大概是又想笑,可惜太疼了,笑不出来。
随后,他就晕了过去。
徽明再醒来时,天色刚过午。
席玉与凌山道长都在房内,她坐在床边,被他弄脏的衣物早就换去,见他醒来,席玉先问他:要用水吗?
徽明点头,席玉起身去倒水,道长上前来看他的双目,询问:可还疼痛?
他的两眼大概当真与外人无二了,看得一清二楚,徽明反而不适应,他白着脸摸了摸眼睛。
一点点。
看得都仔细么?道长带着他往窗外去,刺眼的光落在他眼中,徽明擦去滚落的泪珠,又颔首。
二人一言一句地说起来,席玉回去时,只听到凌山在絮叨:这法子至多也就几个月一旦夺得溪纹红叶,务必
徽明站在窗边,凤眼中情绪冷淡,他打断道长的话,看向席玉。
阿玉。
席玉将杯子递过去,看他唇色发白,气色很差,担忧:你要歇息么,明日再动身吧。
徽明将杯中的水饮尽,放下茶盏,语态坚决:不,今夜就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