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清笑着笑着突然伸手摸了摸额头上那道淡淡的伤疤。
这道疤是他十六岁那年落下的。
那时的昭清刚入宋家,正努力笨拙讨好体弱多病却备受宠爱的宋越宁,于是某天他在厨房忙活了一上午,亲自熬出一碗药给宋越宁端了过去。
可不过片刻功夫,宋越宁突然就犯了病,等家庭医生赶来的时候,宋家全员都已经严阵以待地守在宋越宁床前了。
医生面色凝重告知宋父,刚刚宋越宁喝下的药里被人加了一勺花生粉,宋越宁本就对花生过敏,这是宋家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包括昭清。
当宋父得知那药是昭清送来的时候,他不分青红皂白站起身来狠狠扇了昭清一耳光。
十六岁的昭清常年营养不良,被这含着十足怒气的耳光扇得身形不稳一下撞到了屋里的青花瓷瓶,瓷瓶飞溅的碎片把这道疤痕永远烙印在了他的额上。
过了很久,昭清才知道,原来那天药里的东西本就是宋越宁自己亲手加的,不过一场苦肉计却让昭清在他面前愧疚了好久。
宋越宁用无数个这样的方式巩固了自己在宋家的位置,也让昭清终于明白,所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他自己这辈子永远不会得到的奢侈品。
即使十多年后,昭清闭上眼时,那日宋家人带着仇视和恨意的眼神依旧鲜明不已。
他们不会因为自己身上流着宋家的血就爱他,却会因为他可能伤害到宋越宁而恨他。
这点昭清明白。
他不想争在宋家人心中的位置,他知道自己永远比不上宋越宁,但他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宋越宁一出现,自己总是要让路。
自己手里的项目明明是他和方漾辛苦三年做出来的,可他那一向冷静理智的大哥宋知远却因为想要和dk公司合作,转手就将项目计划全部暂停;明明自己这么多年努力工作、拼命应酬,为宋氏殚精竭虑、兢兢业业,可只因为宋越宁状似无意的一句话,宋知远就把他在宋氏的职务完全架空。
方漾是昭清最好的朋友,他知道昭清为了宋氏付出了多少心血,可那个雨夜,当他带着被宋氏废弃的计划书去见新投资人时,却被一辆逆行的跑车撞出了护栏,然后当场死亡。
方漾生前很爱笑,死后却连头都是瘪的,嘴角处裂开个缝也没法缝的大口子,四肢全是残缺,就这样血肉淋漓粘在防护栏上,收也没法收齐。
到那时昭清已经哭也哭不出了。
还不到三十岁的他头发已经灰白如暮年老人。
方漾曾说自己是私生子,这一辈子没人看得起,也没人疼,只有昭清这么一个好兄弟陪着,也算不枉此生。
可昭清却始终没能给他报仇,因为那个肇事逃逸的无牌跑车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任凭昭清如何努力也没能找到。
他对不起方漾。
不过没关系。
反正他很快就要见到他了,再见到他时,他会向他赔罪。
胃癌晚期。
这是两个月前医生给昭清下的诊断。
昭清知道方漾会一直等他,当他躺进安静的墓园时,他们还能共饮一杯,彻夜长谈。
想到这儿,昭清止住了脸上的有些癫狂的笑,就这么定定直视林启的眼睛,他虽容颜已改,但那双眼睛却还像辽阔天际最亮的晚星一样闪耀,昭清一字一句说道:
“我只是来说声恭喜而已,你何必像是防贼似的怕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启却还是不敢把昭清放进去,也不敢看他那双明亮如初的眼睛。
正在两人对峙之时,一道清脆悦耳如同小黄莺的声音轻轻巧巧打破了僵局。
“啊,林特助在这儿做什么?宋总正到处找你呢!”
林启身后出现了一张清纯如小鹿的脸。>>
“哦,原来昭清也在呀”姜以竹转过身来好像才看到昭清一样瞪圆了杏眼,这样的他在阳光下显得特别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