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牢狱,许宴知第一次来,和想象的一般无二,阴冷,潮湿,暗无天日。谢辞笑着迎她,大抵是刚审完犯人又随手抓的帕子擦手,血迹凝固停留在指缝擦不掉,面上嬉皮笑脸手上连血都没擦干净。
“我以为你这尊大佛真不打算来。”
许宴知微微蹙眉躲开他伸来的手,“我不来你拜谁?”,她丝毫没有掩饰嫌弃意味,“把手洗干净。”
谢辞一耸肩双手都举起,后退一步,“不碰就不碰。”
牢狱中烛火明灭忽闪,许宴知眯眼细瞧他,突然笑笑,“要不是此刻见你这般,我还真以为你有多清风霁月。“
谢辞作惊讶状:“你还真看得起我。“
她摇摇头,“倒也不是看不看得起你的事儿,你这模样生的就是一副世家公子风流少爷的样。”
谢辞用肩轻撞她,“你还真好意思说我,就你往赵亓身上剜的那些肉,说出去谁相信是你许晏知能做的出来的?人前都瞧你清风俊朗,少年意气,人后谁知道你是个剜活人肉都不眨眼的主。我可亲眼瞧了啊,那赵亓押进来的时候,看着跟没事儿人似的衣服一撩,那底下全是坑坑洼洼新长的肉。”
许宴知不置可否,一摊手倒是笑了:“要让他疼死又不能真让他死,我也是挑了‘好地方’剜的。“
谢辞领她到牢房门口,问她:“要我跟你进去吗?”
“不必”,瞥一眼他的手,又说:“你忙你的吧,我走了让人给你通报一声。”
赵亓两日见一次光,反复了四五次,整个人发丝凌乱,颓废低迷,瑟瑟缩在角落,眼下乌青,眼中布满血丝。牢房突然被打开,牢中烛火本不算光亮但对赵亓来说已算刺眼,他就这么缩着整个身子,行动缓慢的抬手遮住双眼。
赵亓眯着眼见一修长身影背光而来,他强迫自己努力适应光亮,待身影走近才看清那人面目。许宴知情绪不高只是嘴角似有似无的微微勾着,睥睨着缩成一团的人,清淡一句,“别来无恙啊。”
赵亓瞳孔紧缩,激动起来,不断往后缩可背后已然是墙,他避无可避,无意识的发抖,只觉身上的新肉又开始疼痒难忍。
“你想怎么样?你别过来!”
许宴知真就没动,就这么静静站着,“我不过来,你就不害怕了么?”身后狱卒给她搬来了椅子,她撩撩衣袍坐下,无言欣赏赵亓的恐惧。
赵亓几近崩溃,浑身戒备,“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一个名字,你应该知道是谁?”
他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宴知轻笑,赵亓心头一颤,只听见她说:“从前两日见光,今后四日见光,你若是还不肯开口,越往后就是翻倍了。“
身处在毫无光亮的牢狱的绝望涌入,赵亓浑身僵硬,眸子开始涣散,终是崩溃,“张韩胜。“
许宴知眉头一挑,“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我兄长赵启安是刺史而我却只是个赌徒,我欠了一大笔债,张韩胜找到了我,帮我还了债,让我去说服兄长利用刺史府的地势私铸铜钱,我兄长不同意还想要告发我,我一气之下就……就……之后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可有证据?”
“往来的书信我烧了一些,留下的都是我一时懒怠没烧的。”
许宴知指尖点了点扳指,“不过书信而已,你怎么证明就是张韩胜写的?”
“他写的‘訫‘字少一点,这是我偶然发现的。”
“没了?”
赵亓点点头有猛然抬头,“我有一个他的玉佩,好像是他常年佩戴的,我当时贪心就给偷了之后又被我给当了,就是广陵的福来典当铺。”
“你可记得他的模样?”
“我不知道,他每次都戴着面具。”
许宴知起身要走,赵亓叫住她。“大人,我……”
她轻拂衣袖,背对他走出去,“你应该很清楚你犯的是死罪,我可以让你在接下来的时日里不必整日处于黑暗,你可以安心等死了。”李忠明来时正听到许宴知说的最后一句话,扯扯嘴角,瞧这话说的,什么叫可以安心等死了?
“怎么样?有你想要的答案吗?”
许宴知点头,“你和谢辞别忘了把他招了的事儿瞒一瞒,圣上下旨赐死之前他必须活着,我要进宫面圣,你怎么说?”
李忠明一笑,“我今日不当值,去都察院寻你不见,付白说你来了大理寺我就来着儿寻你了。”
“寻我作甚,可是有什么事?”
“沈家兄妹邀我们去清云山游玩,就你不知道所以来寻你。”
许宴知又问:“谢辞怎么没跟我说?”
“估计忘了吧,他审起人来不管不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