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道:“你与那书生本质上便不同,你为官这些年来虽重攀附但从未冤过旁人,你惯会审时度势,是有心不愿留下污点也好还是真心如此也罢,没害过无辜之人这是事实。”
“这便是我愿保你的缘由之一。”
“至于瞧不瞧得上的,”她有意停滞,后又温声道:“你我境遇不同,我尚不好评论。”
许是茶烟不断,牢房中霉气淡了。
二人陷入沉寂,唯有小炉上的水在沸腾作响。
良久,她开口道:“杨禄为你准备的证据很充分,人证物证俱在。”
“周大人,你的罪证确凿。”
周祺兴紧盯她方才为自己倒的茶,片刻后跪地叩首,“求许大人相救。”
“此后唯许大人马首是瞻。”
许宴知俯身将他拉起,“你折煞我了。”
她又道:“虽难办了些,但我既应下保你就不会置你于不顾。”
周祺兴低低道:“我以为许大人为救陆大人会……”
“会弃车保帅?”她接话,轻笑一声,说:“你连累了陆大人是事实,旁人也说我不该保你,我只道你还有用。”
“可是周大人,”她有意一顿,一字一句道:“我也不知你于我有何用。”
她眉头轻抬,掌中茶杯被她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似在等他应答。
周祺兴俯身拱手,“许大人,我想做个好官。”
“求许大人,给个机会。”
想做个好官,他如是说。
耳边沸腾之声不断,热气不断升腾,霉气也渐渐散了。杯底中沉着的茶渣此刻倒也没那么碍眼了,周祺兴的话出口时她指尖便停了。
沈长安曾说,周祺兴太圆滑重利,恐会生事。
洪辰溪也道不该留他。
可眼下他说,他想做个好官。
这比自荐保他会有何好处真诚太多。
“你惯会看人脸色,拿捏人心。”她低缓开口,将茶杯搁下,起身抚平袖边褶皱,瞧他仍是弯腰拱手之姿,她轻带怅然淡淡一句,“可不管你是有心还是为迎合我心思才说出此言,我都会保你。”
“茶是好茶,你喝吧。”
她提步要走,与周祺兴擦肩时抬手搭上他的肩膀,“知道后来那书生的结局吗?”
“满门抄斩。”
“近旁亲戚两代不得为官。”
许宴知不轻不重拍了拍,“周大人,我想信你。”
周祺兴身子一僵,滞神许久,直至许宴知出了牢房他才恍然回神。
他侧首扫过桌案,许宴知杯中的茶水依旧,她没动过。
沮丧莫名涌上心头,他泄气坐下,紧紧盯着许宴知方才一直握在手中的茶杯,他总会忘了她年岁。
虽年纪胜过许宴知,可总是无端低她一头。
他细想来,竟是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