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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的左边——右边,头顶、脚下——目力所及的所有地方,这些恒久埋藏在此的晶块正经历着它们第无数次的消融。曾经哈利短暂思考过这个世界中时间流逝的悖论,关于一场只属于夜晚的梦该如何计算历史与永恒…。。
他偏头望向德拉科的侧影。那只过去永远牵着他的手,现在被揣进了外衣口袋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的?
哈利感到内心微弱的酸苦。他相信这不是因为他们没有牵在一起的手——这甚至和德拉科无关。
Sictransitgloria。
光芒倏忽即逝。
走廊尾端,一扇大门像是浮雕般从冰面上突起,精细的修饰被银光照亮:垂首鞠躬的羚羊、飞舞盘旋的鸟雀,还有从底部生出——弯曲、缠绕,直至形成大片漩涡形花纹的铃兰根叶。它们在北方传说中被称为“女人的眼泪”;这是十分讽刺的,因为若不是门背后那位妖精总爱笑,一笑便将让山顶的雪倾倒下来,女人们也不至于流那么多眼泪。
他们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冰洞内的风试图钻进领口,哈利铆足勇气,伸手在门上敲了三下——极冷的触感瞬时从指关节传遍了全身。他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两步,随之听见“咚咚”的敲门声在耳边产生了无数遍的回声。前后左右的冰面震动了起来,摩擦着作响像是远古野兽的呻吟。
紧接着,轰地一声,眼前的冰门打开了一条缝。白色的雪雾随着空气的流动向人飞来,哈利用袖子捂住口下半张脸,眯起眼睛,在一片白茫茫中感到更多的寒气附到了自己身上,穿透棉衣和保暖的魔法,叫他从头到脚地打了个颤。
他正要握着魔杖为自己再施两个咒语,就见到一个人影从门中走出。
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孩,头发在脑后挽成发髻,颜色近似于晚霞时的云边。她曾和众多的姐妹一样,是太阳养育在雪山中的孩子;可惜后来折断了飞翔的翅膀,只得到这深渊里来做个侍女。
“你们是谁?”她向来人问道。
哈利瞥了一眼旁边无动于衷的德拉科,独自上前两步,“请问冰姑娘的在这儿吗?”
侍女打量着他,目光从带有伤疤的额头移到那根顶端亮着光的魔杖。接着,她向后看了看两人走下的冰楼梯,似乎很是惊讶。“小姐不见不认识的访客,”她说,“尤其是人类。”
就是这里。
哈利从肩膀上取下亚麻布包,翻出那瓶魔法牛奶。“请告诉冰姑娘,我们受了奥列·路却埃的嘱托来到这里,”他将那个星空纹样的瓶子递上,“把这个交给她……谢谢。”
侍女接过瓶子,狐疑地又看了两个男孩一会儿。然后,她转身回到了门背后去。
轰地一声,大门再次合上。
哈利和德拉科站在那里,等待着。两次震动过后,地上掉落了不少片状的碎冰。哈利挪挪脚趾将最近的一些踢开,这才发现鞋子早已磨破了。
眼角余光里,德拉科似乎在发抖,半张脸都埋在了围巾里。这是冰川深处的温度,哈利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手套里的十指已经开始失去知觉,手中的魔杖就要掉落地面。而就在德拉科第三次尝试保暖咒——并发现作用甚微之时,面前的冰面再次震动了起来。
十秒之后,方才的侍女再次出现在了雪雾之中。
“冰姑娘说她现在可以见你们。”
她侧过身,向门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个男孩短暂对视一眼,握紧魔杖向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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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冰姑娘
「冰河一望无际地伸展开去。
那是一股汹涌的激流冻成的绿色冰块,一层一层地堆起来,凝结在一起。在这冰堆下面,融化了的冰雪闷雷似的轰轰隆隆地朝山谷里冲过来。再下面就是许多深洞和大裂罅。它们形成一座奇异的水晶宫,冰姑娘——她就是冰河的皇后——就住在这宫里。她——生命的谋害者和毁坏者——是空气的孩子,也是冰河的强大的统治者。」
谁也不知道,流水是怎样结为冰川,飞雪又是在哪个寒冷的世纪覆盖住了那些琉璃般的山脉,成为不动河之上、天幕之下的白色守卫。许多故事在这里发生,无数生命在此延续。你若是听过“洛秋”这个名字,便会记得那段葬在河底的爱情;那些折断屋脊的浮恩,崖壁上生长出的石楠与忏悔的话。还有飞往海极的燕子,善良女孩在暴雪中的呢喃——那句“山谷里玫瑰花长得丰茂”在多年前带来了阳光与夏天,却对冰姑娘的宫殿没有丝毫影响。
在这里,冬天永远不会结束;在这里,冰晶是迷宫里的多面棱镜。它映出好也映出坏,让视野无限延伸的同时,也叫人困在幻象中。
德拉科跟着哈利与侍女走入门后的空间,忽然感觉暖和不少。他为此稍稍愣了一下,随之意识到是背后这堵墙阻断了冰罅里的风。他这才得以将注意力从刺骨的寒冷上分散开,慢慢收起魔杖,抬头打量面前的事物。
参差不齐的冰柱从头顶垂下,犹如半透明的象牙。冰姑娘显然不喜过强的光亮,只在四壁上每隔十米安置了一个铃兰花形的油灯,里面的火焰静静燃烧着,照亮冰晶中的裂纹与气泡。
整个四方形的空间约有学校礼堂那么大,随处流溢着湖色的光缕。而在正中央,一个冰做的高背宝座上,宫殿之主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来者。
冰姑娘是个貌美异常的女人。她披着瀑布般柔顺的雪白长发,裙子的颜色和周围的冰川很像,依据光线的变化时蓝时绿。她慵懒地坐在那里,手里把玩着那个星空纹样的玻璃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