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把晚餐带上来了。”
斯内普的语气波澜不惊,像往常一样拖长了每个词的节拍。德拉科把笔握得更紧。
“滚……”
他听见自己的嗓音沙哑异常。愤怒和惧怕混杂在一起,就像是往喉咙中灌了无数的碎石。他努力想要写下点什么——就算做做样子也好,但右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使劲往下按,直到把纸张穿透。
身后的男人沉默了一阵。很短的一阵。
“与其这样浪费时间,不如和我核对一下细节,确保万无一失。”斯内普放冷了声音,尾音捎上特有的高傲,和学校里指出学生愚蠢时并无两样,“逃避是没有用的,德拉科。你这样救不了你父母。”
救不了我父母?!德拉科满腔的怒火几乎就要喷溅而出——他怎么有资格说这句话!怎么能够?他明明知道,他明明一直都知道!却就这样看着,看着他们落入地狱,落入里德尔的陷阱……他明明一直到知道……
“他等不了多久,”那声音又说,“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聪明点,想快点对你没坏处。”
德拉科感到一阵恶心。他听见斯内普又说了一句“我放在门外”,接着便是关门的声音——那之前还漏进楼下的卡罗兄妹大笑。
窗户已经被封死了,房间门锁却被取走。德拉科关掉台灯,双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抽泣声随之而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问了自己——朝无边无际的黑暗问了无数遍,却听不见任何的答案。他恨所有人——斯内普、里德尔、那几个怪物般的、鬼魂般聚集的人……如果要杀的是他们,那么他一定愿意,非常愿意。他想杀了他们——把肮脏的、黏在自己身上的恐惧拿走——全都杀死!但是他不能。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
德拉科挪开双手,睁眼看向窗外。
模糊的视线中,圆月干干净净地亮着。疼痛就这样——越来越大、越来越广,弥漫了一整个夜空。
……
德拉科以为他会讨厌极夜。
他错了。
雪山上的小镇因为阳光的离去而陷入了长久的冬眠。他们抱了最多的柴火填在壁炉里,用腌好的羚羊肉准备新年的盛宴——他们爱光。若是苏尔不再拉他热浪滚滚的车,他们便会燃起自己的火,用歌声和烧酒捱过最刻骨的冬天。
但德拉科没有兴趣发出声响,也没有力气点火。他花了大半梦境中的时间坐在自己的床上,窗户漏风也不觉得冷。他只是坐着,一动不动地坐着。
他不明白自己从前为什么怕黑。
在白天漫长的、炼炉火烤般的煎熬和吵闹,那些令人浑浑噩噩和无法思考的吵闹之后,夜晚成了唯一的庇护所。偶尔的偶尔,在没有飓风的夜晚,他还能透过窗缝看见山峰上的群星。他很喜欢它们。
诗神将所有美好的诗行和寄愿都刻在了恒久的星辰上,从不触碰白天,所以人们总在夜晚找到翻涌心绪的存放之地。很多次,德拉科望着那些遥远的光芒——它们如何闪烁,如何在光年之外存在着,似是能找到那么一瞬间的宁静。
但那也会让他想起其他的事。像是多年前的某个夏日夜晚,母亲抱着还是个孩子的他,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是个星宿——“是条龙。”她教导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