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那真的是他……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刚刚做过的事……
哈利闭上双眼,再次回想一切他能记起的东西。满屋纷杂的人群中,德拉科是怎样找到自己,怎样穿过人海,拉住他的手臂,用那双半透明的……纹路特别的眼睛望着自己……
身体逐渐温热起来,胸口的气流躁动不安。而这仅仅只是因为,他在想象中记起了他。记起他是怎样吻着自己的嘴唇,双手温柔而有力地托住他的下巴,就像过去的所有光阴里、梦境中感受到的那样。从海边开始,同他在教堂里躲雨、在屋顶看星星……扣着他的手,在小巷间拥抱,用一个又一个的吻,将他最平和也最甜蜜的内心都勾了出来。
还有在雪山上,在所有的争吵和冷漠中,在孤独之后,在落满雪的哥本哈根……
他回来了。
德拉科,回来了。
直到现在,哈利都不清楚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但这似乎都已经变的不那么重要。他只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忍受让他离开,而如果这个回到他身边的人是他一直以来认识的德拉科·马尔福,那么……那么……
哈利哑然发现,这只有让他感觉更加欣喜、更加幸福。
这真是一个震撼人心的发现。
当昔日的厌恶和记恨被惊讶所取代,失而复得和忽然遇到新方向的慰藉感重叠在一起,竟能激出这样微妙而跃动着的感受。哈利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么忐忑——却又那么恍惚的时刻。他回忆着舞会,也回忆着过去三年来所有和马尔福有关的画面:比喜悦要激烈的愤怒,受伤似的冷漠,命定般的纠缠……那些记忆太多了,堆在一起足以建成比梦境还要广大的世界。
当然,他不会忘记所有恶劣的、足以让他在梦中都把对方揍上一顿的瞬间。
哈利扭过头去,看了一眼伏在桌前、明显又陷入了难题的纳威。别的不说,三年来马尔福是怎么把纳威弄得见到他都要绕道走——他哈利·波特比谁都看得清楚。他太清楚那些行为的劣根性,就像他清楚他的表哥,清楚世上所有不那么“童话”的事一样。
但是……
一个声音在这时小小地冒了出来。
但是他也许变了,你见过他变了。不止如此,你还见过他完全另外的样子。
他怎样跪下身给年幼的小女孩戴上手套,怎样对自己现在想来过分、毫无征兆的态度转变咽下气,在回来之后连一个字也没有提,反而沉默地陪着他,陪他走在结冰的街道上,陪他去看什么天文奇观,还接住了他所有突如其来的亲近。
德拉科原谅自己了。哈利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心头微微发暖。
是的,感情上的纠葛和学校里桩桩件件的恶事并不能相提并论。他不会因为德拉科在一场梦里、在另一个世界对自己异样地好,就回报似地,原谅他所有对自己朋友、亲人说出口的侮辱。
但这不是重点……
哈利深吸一口气,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这让他想起昨夜在舞会上,自己靠在墙边做过类似的动作。他记得那种眩晕的感受,也记得酒精之余,眩晕背后更加难以言明的原因……
原谅不是重点,因为它排在了其他更重要的东西之后。如若不是疯狂中听清了自己的声音,哈利想,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那是什么。
世上最需要勇气的东西。
……
优良的格兰芬多精神在那一天于哈利·波特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用了一个早上想通了自己或许爱上了德拉科·马尔福这件事,在下午的时候已经变为了“多半”,再到晚上就成了“肯定”。
他像是只一不留神栽进了水里的旱鸭,喝饱了水索性就把自己变成两栖动物,又很快游得比水鸭还要好。赫敏曾评价过他在感情方面一窍不通,“只有一个茶勺的感情”,但她当时也把这评价用在了罗恩身上。而罗恩现在是她的男朋友,所以哈利觉得,自己这样的心情也没什么稀奇的。
他想通得如此之快,以至于最后遗留的问题变成了:梦里那人到底是不是马尔福?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其中有六十是计算,三十是相信。他甚至都没细想这事是怎么发生的,就已自我说服到神情古怪,就连罗恩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我说你看——你看!看见了吗?”
晚餐时,韦斯莱家的人都坐在了一起,罗恩于是把头歪向旁边的妹妹,眼望对面座位上的哈利。
“作为一个朋友,你真是没用极了,”金妮全然没有对哥哥客气的意思,手上切着盘子里的牛肉派,只短短看了哈利两秒,又把目光收回来,“如果你真的关心他怎么了,早该问明白了。”
“问过两次了!是他不说的——是吧?哈利?你不回答,至少也得替我作证!”罗恩朝哈利呼喊道,丝毫不掩饰自己正在讨论他。而无论他是明着还是暗着说,区别其实都不太大,因为哈利丝毫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反而眼神涣散地吃着东西,时不时向斯莱特林长桌的方向瞥去,又在伙伴们注意到前飞快收回来。
德拉科没有来吃饭。哈利等待一晚上了,都没看见他来。仔细回想的话,这学期开学以来,德拉科就没在考场外的地方出现过几次。
只要再见见他,再在醒着的时候端详一番,哈利觉得,他就能够确认答案。晚餐间的等待于是让他变得格外焦躁,又安慰着自己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即使今天不确定,明天或者任何时候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