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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里德尔,逝于:1985年6月30日」。
哈利看了看刚才那座棺材,又看回这块墓碑,最后揉了揉眼睛,终于确认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
就在他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邓布利多忽然伸出手去,扶住了那块墓碑的肩头。
“……你知道这里葬的是谁吗,哈利?”
邓布利多轻声说着,手掌在墓碑上按了一下。
哈利摇了摇头,惊讶中没有丝毫头绪。刚开始,他甚至猜想这是刚刚死于车祸的那个汤姆·里德尔。但这上面的日期明明白白写着二十多年以前,而据记忆里的规定——定了罪的犯人无论死因是什么,没有家人的安排,无论如何都不该埋在开放游玩的公墓里。
邓布利多收回手来,望着墓碑静默了一会儿。
“……那天在书店,你拿着的那本书,是我送给你父亲母亲的,哈利。”邓布利多轻声说。
哈利一下子把眼睛睁大了。他嘴巴微张,反应半天之后扭头看向德拉科,心跳砰砰加快。后者原先神色迷茫,并不清楚老人在说什么,看到哈利的眼神暗示,忽然就又明白了。
他们一齐看着老人,谁也没料到会在今天——离开那个世界的第一天,撞上这么一句话。
“它最初属于这个墓碑的主人,”邓布利多低头看着碑前被风吹动的杂草,“这是汤姆·里德尔的哥哥。我指的是,害了你爸爸妈妈的那个里德尔,他的哥哥。”
大脑愈发空白了。
“什么?”哈利吸住一口气。
“是的……准确来说,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邓布利多向后两步,退离这个墓碑。两个男孩直直盯着他,一时间都忘记了心里的不适。
“四十年以前,在来到圣戈萨赫罗教书之前,我在伦敦东南部的兰贝斯区遇到过一个女孩,”邓布利多慢慢垂下双眼,“当时她刚刚生下一个孩子,躺在路边,呼吸很微弱。我本来想把她送去医院,她却先把那个孩子交给了我,要我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
“当时我比你们现在大不了几岁,再三考虑只得把他送到最近的伍氏孤儿院去,连同她妈妈交给我的几本书和一个银币做的吊坠。孤儿院的人接受了他,并问我要他的名字。她妈妈并没来得及取,而他让我想起了雾都孤儿里那个男孩,于是把他叫做奥利弗……”
他把双手放进口袋,站直了一点。
“我原本打算常去看他的。最开始几年,我是去过几次,看他学会吃饭还有走路。然而再往后,我遇到了一些事……总之,等我再回去的时候,那男孩已经十多岁了。他很怕生,也不记得我,叫他奥利弗也不答应。我用了一阵才让他开口,他就告诉我,说他的名字是汤姆·里德尔。问他为什么,就说那是他好朋友的名字,他更喜欢借用他的……”
邓布利多抬起头来看着天,并未注意到哈利已经盯着那个墓碑,很久没有动弹。
德拉科站在他旁边,神情一样愣怔。
“我不知道奥利弗——或者以他自己说的,汤姆,是在怎样的一个契机下结实了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也许是因为孤儿院就在里德尔长大的兰贝斯区。但那时候我还没有听过那个名字。等到你父亲邀请了我参与调查,哈利,我才注意到其中巧合,也和他们一起,了解里德尔的家族历史……”
邓布利多叹出一口气。
“……老里德尔是个很不检点的人,家里财大力大时与许多女孩有染。那男孩的母亲名叫梅洛普·冈特,我托你父亲查过,曾是里德尔家的园丁。而你们所知道的里德尔,他母亲早在他年幼时就离家出走,再没回来,之后他见过自己的父亲与多少女人纠缠,谁也不知道……”
往事点点铺开,落在哈利脑海里,轻风一样摇摇晃晃。他正出神着,等待邓布利多继续,就发现那双湛蓝的眼睛转向了自己。
“你爸爸和布莱克先生他们,当年曾捉到过一次汤姆·里德尔。”邓布利多说,“那时他被关在萨里监狱等待转移,还有几个同党没有落网,我于是提了个建议……建议他们等等,等我把那个男孩找来。我不再记得那时的感受了,但我记得,我想如果有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和他相识,与他的关系好到愿意交换姓名,那么或许,里德尔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剩余的人性,如果尝试引导成功,就能透露给我们更多的信息。”
——但是?
但是邓布利多摇了摇头。
“但是就在那天,我才得知多年未曾拜访的期间,伦敦伍氏孤儿院遭遇了一场火灾,早就已经倒了。那男孩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因为火就是从他房间里烧起来的,他甚至没能醒得过来……”
“也是在那天晚上,里德尔越狱了。借贝拉特里克斯的帮助,逃出了萨里。”
邓布利多的声音微微颤抖,永远平静的眼里竟然闪现一丝泪光。
“我并不奢望你的原谅,哈利。让里德尔在萨里多留一天、晚一天移交大都市警方是我的请求,如果他当时就被转移到了中心监狱,之后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他遮住自己的失态,满是皱纹的手背盖在唯一年轻的眼睛上。哈利定定看着他,片刻后又听他说:“我那时还太自大,我相信亲情,感情,还有爱,能够动摇一个人,改变一个人……”
说到这儿,他终于深吸一口气,陷入了安静。
两个男孩谁也没有动。
看见一个老人露出脆弱的一面,是一件很容易叫人慌张的事,更何况这个老人还是邓布利多。哈利却隐隐觉得,这不能完全算是失控——他早在二手书店就收到了邓布利多的预示,邮件里的语气也足够坦坦然。这些似乎都意味着,邓布利多是决定好——并接受了他此刻可能是会动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