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翰正躺在床上捂着脖子呻吟,半夜被请来的大夫一面擦着冷汗,一面对站在床头的宋宜春道着“二爷没什么大碍,用两副药就好了”,听说了廖碧峰的来意,宋宜春和宋翰都傻了眼。
宋墨,这是撕破了脸要赶尽杀绝啊!
大夫更是叫苦不迭,缩肩弯腰,恨不得自己变成角落时的尘埃,谁也不会注意到他。
宋宜春的面孔涨得通红,冲着宋翰大喊:“你这小畜生,眼皮子怎这样的浅?不过是些杯筷碗碟,用过就用过了,你也要往樨香院里搬?你以为府里的东西都是没有数的?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呢?你还不快把这些东西都给我还回去!”
栖霞欲言又止。
宋翰已忍不住委屈地道:“都是我平时惯用的,哥哥竟然连这也要和我计较,难道让我用父亲的东西不成?”
宋宜春一噎。
宋翰垂下眼睛呜呜地哭了起来。
宋宜春只好对送单子进来的松萝道:“你去跟世子爷说一声,这些东西都是府里的,让黄总管把它记到樨香院就是了。”
松萝如果不机灵,就不会在颐志堂服侍了。
他笑着给宋宜春行了个礼,道:“那我就把单子送到黄总管那里去了。不过,这里面有些东西是蒋夫人的陪嫁,要不要我们再写张单子,让二爷给世子爷打张收条,小人们也好把账给抹平了?”
宋宜春很是意外,不禁狠狠地瞪了一眼给自己惹事生非的宋翰
宋翰对蒋氏的陪嫁却很清楚,他或许无意间把蒋氏的陪嫁带了过一,但不可能有这么多。
想到如今宋墨视他如仇人,他不由道:“你把单子拿给我看看!”
松萝忙将单子递了过去。
宋翰就指了其中“羊脂玉狮子滚绣球压帘缀脚六个”道:“母亲陪嫁的单子,我那里也有一份,我怎么没看见?”
松萝笑道:“二爷有所不知,这羊脂玉的压帘缀脚,原是个陈设,用个檀香木的盘子供着放在炕桌上把玩的,一共有十二个。不知道二爷还记不记得,那天您去给国公夫人问安,吹大,把个帘子吹得东摇西摆的,差点打着你的脚背了,国公夫人就让竹君将这狮子滚绣球的缀有了帘角,后来上院就一直用这狮子滚绣球做压帘的缀脚,库房里的人就把它改成了缀脚,你要是不相信,我这就去把帐册找来,我们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东西的出处。还有这个琉璃莲花茶盅,本是一对,那年蒋家大舅爷让人送过来的,一只赏了世子爷,一只赏了您。您的那个打碎了,世子爷就把自己的那个让给了您。蒋家后来补了一份陪嫁单子,这琉璃莲花茶盅就在上面……不过。这件事账上记得,也不是说不清楚。您实在是稀罕那个琉璃莲花的茶盅,您留着好了,只是要麻烦您在账册上记一笔,到时候世子爷问起来,我们也知道怎么回禀!”
宋翰气极而笑,道:“什么账册,你给我找出来,我要仔细看看!”
什么帘子差点打着他的脚背了,那十二个狮子滚绣球的缀角分明就是那年他八岁生日时密云卫的都指挥使送人他的寿礼好不好?
还有那个琉璃茶盅。是那年陆老夫人做寿。母亲托人从广东卖回来的,一共是十个,他看着好看,吵着闹着留下来了一个。买琉璃茶盅是公中出的银子。怎么就变成了母亲的陪嫁?
难道他已是落了平阳的老虎不成。松萝这像鞋低泥的小厮竟然也敢在他面前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大放厥词!
松萝却笑着应“是”。转身就往外走。
那身影,可是一点也不含糊。
宋翰气得咬牙切齿。
宋宜春却怀疑起来。
不管这个小厮说的是真是假,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怎么敢回答得这么爽快?
他想到宋墨掐着宋翰子时那气红眼的样子。
宋墨现在正在气头上,没事都要找些事出来,他既敢来找宋翰,说不定早就挖好了个陷井等着宋翰往里跳呢!
他又不是没作过这种事。
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让宋翰住进樨香院,绝对是个错误的决定。
宋墨既然连蒋氏的这些小东西都要讨回,从前分给宋翰的那些田产铺子他又怎么会白白送给宋翰。
没有了蒋氏的陪嫁,宋翰身无长物,以后就得靠他养着……他现在自己都缺银了,又来了个白吃白喝的……
宋宜春开始头痛。
宋翰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他已经委婉是向父亲说了自己没钱,可父亲却像没听见似的,一点动静也没有,由着他和宋墨的小厮扯皮……这也太抠门了!
万一宋墨把在他名下的蒋氏陪嫁也讨了回去,他吃什么喝什么!
不行!蒋氏留给他的产业不能交出去!
他惶恐间,松萝走了进来。
“国公爷,二爷,您请看!”他将手中的一本厚厚的账册摆在了宋宜春的面前,“你看,这是个那羊脂玉狮子滚绣球的摆件吗?您再看,丁巳年九月,变成了缀脚……那个时候,正是夏天的东西入库的时候,您看这样,戊午年的五月,十二个羊脂玉猴子滚绣球,缀脚,上房用,经手人竹君,这是盖的手印……”
松萝哗啦啦地翻着账凹,宋宜春只看到一行行黑黑的字,又从哪时辩别真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