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鸣佩斟酌了一下,“恩人。”
“恩人?”戚韫的表情有些讥诮,“你从出生起便住在京城,什么时候受了江南商人的恩情?”
“那是我来到戚府以前的事情了。”薛鸣佩硬着头皮乱编,“郑掌柜一家曾经在京城小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我尚且年幼,偷跑出来玩,差点让拐子拐去,幸亏遇上了他们,才幸免于难。只是我怕爹娘骂我,便瞒着没说。
直到接手铺子做生意,派人去江南找合作的大商,竟然又和他们一家重逢。之前烟摧玉茗的账,也多亏了郑掌柜帮忙,我才能那么快发现李万成的不对劲……”
编的她自己都快信了。
“郑掌柜一家人都古道热肠,安分守己地做生意,绝不会做这种卖国之事,郑家颇有资产,更没必要险中求富,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薛鸣佩着急道,“佩娘知道此事干系重大,不敢求公子为我徇私枉法,只求公子暂且护住郑家这唯一血脉,查出真相。”
说完,她的声音已经哽咽难忍,在榻上俯身而拜。
戚韫垂眼望着她跪拜的姿态,极尽柔顺谦卑,雪白的颈子笼起动人的弧度,泛着粉色的大片肌肤上,尚且留着昨夜荒唐后的印迹。
可是他没有一丝痛快。
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浇灭了所有灼烧的情思。
最后涌上心头的,是可笑。
“我知道了。”戚韫淡淡道,“表妹费了这么大的劲,连自荐枕席的事情都做出来了,实在不容易,我怎么能辜负你的苦心呢?”
说完,径自起身,转身离去,没再看她一眼。
“……”薛鸣佩久久维持着那个跪拜的姿势,乌发遮掩下,眼泪慢慢滴落到血迹斑斑的被子上。
幸好,幸好。
他答应了就好。
胸口鼓胀着剧烈情绪,一半是狂喜的庆幸,一半是受了那侮辱之语后,刀割般的痛苦,到最后,还是前者占了上风。
大理寺。
戚韫一进了府衙,几个辅官便立刻迎了上来,等候差遣。
几人察觉到不对劲,忍不住偷偷对视一眼,眼里都是互相警示。
怎么回事?少卿大人今天的心情,看着比前两天更差了?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让人更加不寒而栗,总觉得一不小心做错了事,就会被他派人拖下去剥皮削骨!
谁又惹到大人了?不要命了吗!
你问我,我不知道啊!
一辅官挤眉弄眼:你先汇报,大人平时对你态度好些,不容易杀。
另一辅官呆滞:我说什么?我他娘—的应该说什么?
“……愣什么呢?”戚韫用指节扣了扣案几,几人打了个激灵,连忙手忙脚乱地抓紧汇报,差点把手里的文书扔了满天。
直到杨经栩走进来当值,其余辅官才松了一口气。
杨大人是戚大人最倚重的属下,而且又都是六族公子,有他在前面顶住大人不知名的怒火,他们这些小鱼小虾也能多喘几口气。
“经栩,把所有和军械案押送来的犯人有关的文书和供词都拿过来。”戚韫捏了捏发疼的额角道。
“是。”杨经栩有些疑惑。
大人昨天不是还说,这件案子他们别出头,让许国公府和兵部扯皮吗?怎么今天就又改了主意?但还是什么也没问,领命而去。
戚韫捏着官印,眉宇间依旧浮着冰霜。
好啊,他倒要看看,什么犯人,什么“恩人”,让薛鸣佩感念了这么多年。以她的能耐,没那个本事和军械案扯上首尾,那就只能是和这人真得“情谊深厚”了。
八百年前的一面之缘,就能让她脸面不要了,贞洁也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