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娘遇害之后,郑氏几乎日日去官府讨要说法,可是府衙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敷衍搪塞。
在得知他这个独子也很可能折在黔西之后,官府仿佛已经预示了郑家的没落,连原本的敷衍都懒得维持,直接把他爹赶了出去,警告他再来闹事,就棍棒伺候。
“人情冷暖,这个世道啊,光有钱是没用的。”郑子衿狠狠叹了口气,“来京城这半年多,我算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佩娘和他们团聚之后,便按照自己的记忆,托画师画下了当时害她性命的水贼的模样,以及她观察到的所有细节。本以为有了这个,再加上足够多的银票,总能抓得贼人,可是官府却不认这迟来的证据,只因为他们说不清来历。
郑子衿差点动起了买凶杀人的念头,直到被爹又拧着耳朵警告,才算作罢。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的。”薛鸣佩望向天空,“那些人不是普通的水贼。在京城的这一年多,我根据当时那些人的打扮查过,他们应该是通水路上最大的寨子之一的水贼。
这样的庞然大物,别说让官府去剿灭了,只怕里面还有他们的自己人呢。”
大梁漕运巨利,偏偏朝廷对南府的掌控力度,没有对其他几州的严,自然就助长了水贼之患。那些大寨子俨然已经形成了水上的小朝廷,甚至和溧州官府沆瀣一气。
孝敬上去了,打又伤元气,州府当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怎么可能因为百姓受苦就出手?
郑子衿拍了拍她的肩膀:“来日方长。”
越过妹妹的肩膀,他的视线落向窗户,默默谛视着正抱着枕头,摇晃着身子的娘,目光慢慢幽深。
他们一家人的生活,都被那群水贼毁了。他绝不会放过这些人。
而让郑氏在梁京站稳,只是第一步而已。
这半年以来,他在许多京城公子们面前都露了脸,虽然暂时还只是酒肉朋友,但是酒肉朋友总比完全搭不上线好。几次下来,邵小爷对他的观感也不错,尤其是他从江南带来的顾渚紫笋银毫,已经彻底勾起了这一位的兴趣。
从第一眼认识邵霁的时候,
郑子衿就觉得看到了同类。
他看上去轻薄浪荡,游戏人间,其实心底憋着一口气,急于做出一番事业证明自己的本事。
相信这一份买卖,能让他们郑氏和这位金枝玉叶都得到想要的东西。
从郑宅回来之后,薛鸣佩继续她在戚府按部就班的生活,唯一的不同,就是偶尔和大夫人、戚苒一起为戚韫祈福,祈祷他一路平安,早去早回。
只可惜这一回,菩萨们许是也睡蒙了眼,没有听到她们的心声。
戚韫离京后一个半月的时候,防风快马加鞭而来,红着眼赶回府,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夫人!四小姐!主子他——”
他风尘仆仆,倒头就拜,声音里带了哭腔。
大夫人的身子晃了晃:“阿韫怎么了!”
“——主子在途中遇上了刺客,身受重伤……至今还昏迷不醒!”防风哭了出来。
一把扶住大夫人的薛鸣佩闻言,脸上血色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