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得突然,就在她倚着凭栏,对着院里的几个小小孩儿发呆的时候。
几个玩球的孩子们在五丈外怯怯地看着她,渴望的目光转而盯向她身后的球,小小的脸上满是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冒险来捡球。
艳冠人没回头,素手伸向球,就好似施法术一般,那球腾空朝她手中缓缓接近,直到落入她掌心。
目瞪口呆。
几个小孩看着她的目光不再是不安与畏惧,那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充满了星星般的亮光,已然将她当成仙女一般的人物看待。
艳冠人将手上的球轻抛出去,落入其中一名孩童的手中,她摆了摆手,要他们去玩,几个孩子走是走开了,但离去的脚步多了一些些的眷恋,再三回视的目光满是崇拜。
当然,孩子的忘性极大,没一会儿之后,又嘻嘻哈哈的玩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艳冠人忍不住要想,以前的御华宫大抵也是如此的吧?
过去,处在那块仙境一般,却空旷得让人思绪也跟着净空的山腹地里,她完全无法想像多年以前那里也音有过热闹繁荣的光景。
她从不明白创派的掌门宫主是基于什么原因愿意收容那么多无依的孩子,但现在,待在尚姗所管理的育儿园里,一上午看着这些孩子,看着小小的他们跑来跑去,脸上露出无忧的笑容时,她似乎有些些的明白了。
很多事都是直到现在,艳冠人才能慢慢地有所体会。
就像以前御华宫无怨无悔收养孤儿的光景,以及……姥姥与那老人之间的感情。
这事对她而言,是这么的不可思议,当管三国初初告知这件往事时,她第一时间原是无法想像,但末了,却发现那确实是可以合理解释一切。
姥姥的两次走火入魔都是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第一回她没任何印象,但是第二回走火入魔,她印象深刻。
虽然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不过看到一个人突然缩小了整整一尺有余,因撕心裂肺的疼痛而哀号、胡言乱语,当中的痛苦不难体会。
可是,那些“不要了,成全你……我不要受这种活罪,我不要了……”的喃喃呓语,她过去一直无法理解,最后只能将这些突兀的话语归列为神智不表之下的梦呓而置之不理。
如果是因为与那老人之间的特殊感情,那么,一切都合理了。
合理的不只是这些黄梁梦语,也包含姥姥临死前的交代,要她有机会去看看持有令牌的霍大夫过得好不好。
那当下,其实她被请托的并不光光只是看看霍大夫过得好不好。
事实上,姥姥有一句“别惊扰他妻儿”的话才是重点,只是当下她不明白。
是因为惦着这位霍大夫,一边怕打扰他的生活,一边却又忍不住想像他是如何的一家和乐,所以才造成两回走火入魔?
所有教人不明白的事,因为那份感情而找到了彼此连结的脉络,但艳冠人还是不明白。
感情,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呢?
她极难想像收养她的姥姥,一个如此思路清明、行事果断的人,竟然会为情所困?
甚至还因此而走火入魔,忍受缩骨敛筋之痛……两次!
若真爱到愿意忍受走火入魔的折磨,那么只消走上一趟就能得知霍大夫终身示娶、依旧深爱着她的事实,又怎会落到抱憾终生、只能黄泉相见的结果呢?
“你说,明明想要的东西就在眼前,只要伸手就能拿到,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你会选择放弃,连伸手去取都不愿?”没回头,但艳冠人忽地开口问了。
她新结识的朋友——尚姗——正拎着两小壶偷藏了好一阵子的佳酿回来,没料到会有这问题,明显愣了一下。
“这问题……很难回答。”尚姗在长椅的另一侧坐下,递了一小壶珍藏的藏冬给新友,认真道:“得看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才能推测答案的方向。”
艳冠人注意到她说的是答案的方向,而非答案。
尚姗耸耸肩说道:“人存在太多的面相,一个问题不只有一个答案,每个答案也并非绝对正确、不会改变。”
这种不带成见、对万事包容且开放的气度,不同于一般世俗女子,正是艳冠人欣赏她、愿意与之为友的主要原因。
更甚者,就是因为她有异于常人的气度,形于外又是一派好相处的性子,让艳冠人与其相处也觉得自在,是以在听及她正管理一座育儿园的事时,才会感兴趣而陪同前来。
也之所以,她才会跟尚姗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