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本是美好的一天。他与她相拥着从睡梦中醒来。他们盖着的,是床新被子。因为她说,时间沙漏太空旷安静了,缺了生气,所以她买回了一整套一整套粉色的家私,把他的家折腾乱了,全是粉色的一片。他只觉,他的一颗心也被她搅乱了。
她就那样笑意盈盈地站在一团粉色之间,地毯是毛绒绒的粉红,沙发套、抱枕是一对粉嘟嘟的长颈鹿,案几的桌布是粉紫的雪纺做的,她穿着的睡衣,也是粉色的。
她就像一只懒极了的考拉,抱着他嚷嚷,“我困了。”只因她为了挑选家私而逛了一整天。她的笑容那样甜美,甜得他快要融化了。他那本来有些冷清的时间沙漏,融化在了她编织的甜美的梦境里。
他的欲望就那样被激起,那种只属于她所赋予他的特有的情欲,他们快乐地做-爱,沉沦,一切都那么的甜美芬芳。
当她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了。他安静地坐于一旁看书,她揉了揉眼睛,方看得清楚了些,原来是本《格林童话》。
“原来你喜欢看童话。”东方说着,掀开被子走到他的身旁。她只披了件水红色的长袍,在腰上随意地挽了一个结,走动时,不时露出修长细腻的腿。他抱着她,将她置于膝上,下巴舒服地搁在她肩上的小窝窝处,他终于把她养胖了些。
“这个世界已经足够现实,所以有了童话的点缀,未尝不是一种赏心乐事。或许,这个世界根本就更需要多些童话。”他说的话颇有些沉重。
不错,那就是他喜欢童话的原因,现世丑恶,所以更需要童话。
“我最喜欢的就是《美人鱼》那篇故事,爱得那样深沉,却落得如此凄凉。最美的爱情,不过是凄凉。那也是比较现实的一个童话。”东方说着。因为现实,所以她才相信。
“那是因为王子的爱不够深,以致于他爱的是谁,自己也分不清,更错认了他爱的人。”乔时蓝答。她始终是不愿相信爱情的,即使她已经拥有了,她仍要去否认,她还是在害怕。害怕她爱上了自己,而自己却选择转身而去。“我说过了,我不会理会任何的流言蜚语,而我也永远守候在你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抬头才能看见,何尝不是另一种高高在上?东方笑了笑。或许她始终是学不来以真心交付吧。
“没关系,我都明白。”他说。
原来他什么都看得明白,从一开始就是如此,他就看进了她心里去。“童话是很美。你总是特别偏爱这篇童话。”她指了指《莴苣公主》那页,他正看着的那页。
“我想,真正地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纯洁的天使便是紫琪了。她一定有一头很美丽很美丽的黑丝绒般的长发,就如莴苣公主的一样。”她说话的声音很轻。
“如果你觉得,我没有那么爱你,能令你觉得安全,你大可按你自己想的那样去维系你那可悲的自尊心。”他是真的生气了,他指着她的眼睛,冷冷地说着,“你有足够的聪明,你根本就是明白我和她,不过是过去了的那一段。”
“我没有怀疑过这点,那是你的过去,与现在无关。但你从不愿对我说起。”她抚了抚自己的脸,“我见过她的照片,我找了一百种理由去证明,我和她一点也不像!”
“本就不像,她很单纯,那种极致的单纯,你并不拥有。但你的独立独行,你的聪慧敏感,却是她比不上的。你比她生动有趣。”乔时蓝的心情平复了些。
“我想见她。”她的话再一次让他爆发。
他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冷冷道:“给我一个理由?”他已站了起来,想要离去。但仍是顿住了脚步,背对着她。他不愿摔门而去,伤了她的心,而她却舍得伤他的心。
“我想见她!”东方仍是那一句话。
“托,会替你安排!”他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才说道:“沙漠马上就过来了,我到客厅等他。”
他肯说,是因为怕她误会吧。她道,“我在这等你。”
6
沙漠从来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人未到,声先响,“父亲的绯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左脚刚跨进房门,半低着的头看不见表情,而手上却紧攥着一大叠报纸杂志。
没有等到哥哥的答话,他抬了抬头,只见乔时蓝单手扶在珐琅彩镶嵌的扶手上,站在旋转梯上,一脸沉静地看着他。沙漠敛去了急躁,脱下了鞋子,方踏进铺了密色天鹅绒的大厅里。
地毯绵软无比,如置身在蜜色的夕阳下,天空、原野都是绵软的。他便依稀记得,那是乔时蓝特意去买的地毯。只因东方的一句喜欢,如置身于轻柔绵软的夕阳原野之上,他便抛下了客户,亲自去选了那一方地毯,为此还失去了一个宝贵客户。而他却没有向东方提过半句。
自己的哥哥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有时沙漠还真的是不清楚。他一向崇拜他那无所不能的哥哥,他还记得小的时候,他看见正在发烧输液的哥哥,脸和额头都红得过了份了,哥哥没喊半句难受。
是他叫来了医生,才发现消炎的药水竟是普通的葡萄糖。那一刻,医生只说了一句,“这个孩子,不是一般的坚强。不是指身体上的坚强,而是他的精神,我从未见过求生欲望那样强的人。他烧得太厉害,而他活下来了。”
不由地,又使沙漠想起了大卫家的女主人,他的养母约瑟芬,那个来自法国豪门的名媛,貌美心狠。年幼的他已隐约明白,是约瑟芬偷换的葡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