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里十分宽敞,金兽悠闲地吐着袅袅香烟,仿佛是瑞脑,又好像最贵重的沉水香。轿子的四个脚不停地落着水滴,那是里面冰块化掉的缘故。
轿中之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舒活了一下筋骨,将散落下来的头发在脑袋上松松地盘了个发髻。拍了几下揉皱的轻绸罩衫,他伸出保养极好的手,拉开了车厢一侧的窗幔,懒洋洋地道:“停轿。”
日光有些刺眼,他连忙放下锦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打了个哈欠。急速如飞的轿子一下子停了下来,他连忙扶住门框才免得摔倒。轿子被人放了下来,门外有人问道:“请少爷指示。”
任倾欢拉了一下衣裾,甩袖走出轿子:“有人跟着我们走了一路了,你怎么也不知道招待一下?这般怠慢,真是失了我缎坊联盟的礼数。”
门外的黑衣少年不敢反驳,只恭谨地低下头,应了声是。他身上的汗水将前后衣襟都浸透了,脑袋上也全是汗水,却并没有抬手擦一下。任倾欢再也不看他一眼,足尖一抬走了出去,负手扬声道:“进来坐坐呗,里面凉快的很呐。”
风中沉寂了半晌,黑衣少年甚至扬起睫毛看了一眼。任倾欢不焦不恼,笑吟吟地看着远方。只听一声轻叹,遥遥从远方传来:“走这一路也没多远,居然换了四次冰——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啊,看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跟着你了。”
任倾欢哈哈大笑:“其中乐趣,姑娘只要试了一试,便舍弃不下了。怎样?走了一路也累了吧,进来坐坐如何?”
方才听得声音还是远远传来,没想到她人竟如幽灵一般瞬间出现在他身后。阮沁抱着琵琶,面色不屑地道:“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你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登徒子不论穿戴着多么贵重的东西,还是掩盖不了禽兽的本质。”
“阮姑娘何出此言?”任倾欢双手环抱,笑吟吟地看着她:“本公子看上了你,自然能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何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跟踪了本公子这许多日子,本公子为了保存你我名节,下来问问又有何不妥?”
阮沁秀眉微微蹙起,似乎有不屑之色,但言笑还是那般恬然温软:“如此谢君美意啦。外面日头大,任公子较贵之躯还是赶快躲进车里为好,小女子不奉陪啦。”语罢转身就走,似乎连多说一句话也不屑于多说。
任倾欢哼道:“这样就想走。你也太自由了吧。老办法。要是赢了我。我就让你走。输了就跟我上车。”
阮沁回过头来。正欲答话。冷不防一排暗器已经簌簌地朝自己飞过来。她侧身避过。琵琶上却还是多了一根银针。不禁恼道:“你偷袭!”
这句话也没有给人思考地时间。就在她方才转身地一刻。右手已经弹拨几下。任倾欢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下。眼前也开始模糊起来。一只水袖甩了过来。在将要缠住他脖颈地那一刻被他伸手抓住。水袖绵软。夹杂着阮沁不弱地内力使出。竟生生缠住了他地双手。任倾欢心里焦躁起来。听着琵琶地声音更是觉得头昏眼花。懒得使用内力。而是直接顺手一扯。
阮沁单手抱着琵琶弹拨本就困难。尽管练习好几年了。却还是算不上高手。现在衣袖被人使用蛮力一扯。不由失足向前扑倒。足尖一旋。平衡是稳住了。可是只听“嗤”地一声。衣襟却被他扯开了。露出里面藕荷色地半边肚兜来。她地肌肤分外细腻白皙。由于点点汗水地湿润。泛着年轻可爱地光泽。让人不禁怦然心动。看来她从前一直都过着养尊处优地生活。在清月山庄保养得还不错。
阮沁“哎呀”一声。也顾不得手里地琵琶。连忙紧抓起自己地衣袖。脸红得像刚熟透地番茄:“你你。快放手!”
任倾欢开始还愣在那里。看见她地窘样。不由哑然失笑:“怎么?是你伸过来地武器。我不紧紧地抓着。岂不是要了我地命?怜香惜玉固然重要。可怎么着也抵不了自己地小命啊。”
“谁要你的命了!”阮沁的脸红得有些发青了,却苦无利器将衣袖撕开,只能任由他这样扯着。温热的风撩拨着娇弱的肌肤,只见她眼眶里的水珠儿盈盈打转,欲哭无泪地道:“你个色鬼,疯子,快放开我!我不跟你打啦!再看我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任倾欢忍住狂笑的冲动,故意朝她敞开的衣襟里看了一眼,语气万分不屑:“不就是个还没长大的黄毛丫头吗,白给我都不看。才占你这么一点便宜,就要挖我的眼睛,你好残忍啊!要是遇见真正的歹人将你看遍,你还不得把他凌迟?”说罢啧啧叹道:“男人啊,真不容易,平白无故有人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卖弄风情,看一眼还要被罚。”
阮沁抹了把眼泪,拉起半边衣襟,遮起白皙的肌肤。她低头小声啜泣着,脸红得仿佛一掐就能滴出水来。任倾欢双肩一耸,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怪声怪气地道:“喂,我说阮沁姑娘,你不要在马路中间挡着好不好,我还要赶路呐。阿黑,把阮姑娘的琵琶还给她,我们继续走吧。呼呼,这天气真是要人命,还是车厢里凉快。”
双目直勾勾地瞪着那个一脸无所谓的锦衣公子,阮沁仿佛全身都要喷出火来。任倾欢调侃似地笑笑:“怎么还不走,想跟我做完宽衣解带之后的事情吗?阿黑,发挥你扫垃圾的特长吧,把挡路的扔出去。”
黑衣少年迟疑半晌,目光炯炯地看着阮沁,似乎不太愿意对她下手。阮沁的面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最后终于恼怒至极地吼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刚才那一幕,这些抬轿子的黑衣少年全都看见了,难保路人也看得见……要是被传了出去,不仅她的清白被毁,清月山庄今后还怎么混啊!
话语听起来极是气愤,可是阅女无数的任倾欢大活宝却听出一点点被负心薄型男子抛弃的怨妇的感觉。“我怎么了?”他摸摸脑袋,似是不解。
“你你你,把我都看了,就想这么一走了之?”阮沁的哭腔撕心裂肺中带着一点阴险,只听她大声喊道,“不要跑,我要嫁给你!”
任倾欢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他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什么,嫁给我?”
“对!”阮沁的眼睛里闪烁着视死如归的坚毅,“我就是要嫁给你!夫君,我们今晚就拜天地吧!”
若是普通男子,在路上莫名其妙地和人打了一架,又得到清月山庄三庄主这样身份的人的求婚,还不得咧着大嘴乐上三天三夜?可是任倾欢深谙蹚浑水之道,在如今形势下,这样的麻烦实在是忙中添乱,趁早甩脱才是上上之策。
想着,他顾不得四个抬轿子的黑衣少年,一蹬轿椽就跃开半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