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一张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犯着嘀咕,遂在园子门口将柏明拦下,径直就问:“柏管事,你就给我交个底,姑爷是不是在外面又有人了?”
这个“又”字,直戳某姑爷前科,柏明当即予以谴责:“没规矩!你上哪去听来的闲话……”
“那不然是怎么了,近日也没见两人吵架,他好几日不回家,哦,这一回来不去看望殿下,就惦记你了?”青萝眨着眼表示困惑,振振有词又道,“那戏本上常说,夫对妻,起手时牵肠挂肚,日子一久便索然无味,若是外头遇见个新鲜物,便更是夜不着家,你说,他俩就三年,到这地步了?”
柏明听得“啧”一声:“见我一个男人,你也有意见?”
如此敷衍,换得青萝撇嘴冷哼:“不敢有意见。”
“那麻烦让让?”
“你不劝导也不打紧,但别跟着学!”青萝不情愿错开身,又跟了两步,继续不满嘟哝,“你说,哪有妻子守着一方天地辛苦怀孕,做夫君的却借由事务在外逍遥快活,对吧,这做男人不能这么没良心,何况我们殿下……”
“我学什么学,我还没娶呢!”柏明沉着脸,高声呵斥,“你脑子本来就不够用,便少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尽捡些歪理来消遣人,当心嫁不出去!”
“我年轻,不愁嫁,倒是柏管事你……”青萝竖起三根手指,硬怼道,“都这岁数了,别是近墨者学风流,若被绿芜姐姐嫌弃,你呀,只能是一辈子老光棍喽……”
“黑,那是黑!有你这么造词的么!你,你!”柏明心里一阵不适,却指着青萝“你”了半天,终是气得无言再道,李绥绥的人惯会告黑状,他较什么劲!
青萝于是解气,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甩着帕子便要跑,哪知后方神出鬼没一松隐,通身黑黢黢,吓得姑娘惊魂离散,脚脖子一软便尖叫着撞向其胸口。
松隐反应快,火石电光间便闪至一丈外。
姑娘踉跄好几步,差点栽个狗啃泥,又气又急指着松隐发怒:“你也一样,天下乌鸦一般黑!你衣服黑!心也黑!和他一样黑!”
见姑娘既凶又委屈撒腿而去,松隐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柏明余光瞟向他,闷声道:“说你老光棍呢。”
松隐“哦”了一声,临到书房外又突地站定,冷不丁道:“我年轻,是光棍,但非老矣。”
柏明脑子白了一阵,忽觉压抑至极,死死盯着殊无笑意却怪腔调说话的男人,终在那满脸风霜中找到一丝突破,遂满口肃然道:“那么年轻人,差事顺利否啊?”
果然,松隐眸中阴霾了下。
柏明笑了笑,悠然感慨:“这嘴上无毛啊,果然办事不牢……”
得逞的快感仅持续片刻,待入书房听松隐回事,柏明不免惊诧连问:“是那晚的刺客?去了景泽道?那是去找他家主子了?”
松隐点头:“太子返京当日,那两人跟随在队伍中。”
“然后呢?若能生擒交于官家,太子便难辞其咎了,还是说……”柏明心头一动,“他们跟着太子入宫,你们没机会下手?”
“不是,那两人在半道离队……”松隐郁闷道,“当晚行刺,那两人在外围,约是探子出身,极是警惕,脚下功夫也一流……”
柏明挑眉:“比你还快?所以人是跟丢了?”
“追到小冠岭深处,跟丢了。”
秦恪终于放下茶盏,抬头问:“小冠岭?西边那处老矿山?”
柏明插言,纳闷道:“那地儿矿老山荒,不易藏身,如何会跟丢?”
松隐道:“山中并无村落、密林,确无藏身佳处,属下猜测,他们可能混入矿区,矿上有官兵把守,工人又极多。”
柏明点头表示认同,又不免遗憾,“鱼目混珠,再想将人揪出,难了。”
差事办砸,松隐语气冷洌坚决:“属下此次来回事,正是打算潜入矿区……”
秦恪扫了他一眼,缓缓道:“重兵把守下,那二人能轻易进入,必然是有内应,就算你能进去,又能带活口出来么?”
松隐心里鼓着不服的劲,张嘴欲表态,秦恪却摆手道:“景泽道之事已令天怒,太子恐难挽圣眷,可即便如此,官家仍存舐犊之心,罔上之过官家尚且留中不发,这当头去落井下石,官家会因太子截杀臣子加斧诛之么……此事不急,先静观局势。”
松隐连日在外不晓京中局势,闻言眼眸一亮,旋即问道:“景泽道事发了?”
柏明笑了下:“是,如今景泽道已由工部颜崇山接手,颜尚书为官清廉,在京都名声极好,那些工人被迫封闭施工数月,早是胸积怨苦,便齐齐请愿返家探亲,原本上头要暂停工事,这请求倒合乎情理……”
说到这里,柏明目露嘲色,“太子四面折腾,怕是没想到辛苦坚守的景泽道会停工,而今,道上隐秘跟着这些工人不胫而走,舆论广散市井,人情汹汹,倒是愈传愈离谱,福善祸淫,太子生谣在先,此番所受,乃天道轮回也。”
太子全心防备秦恪,哪能预判李绥绥这道惊雷,在压制数月后不但未消弭,还以捅破天的方式现世。
而秦恪无暇幸灾乐祸,这幕后黑手不干人事,却只长了颗凡人脑袋不够砍,他打不得骂不得,替之如履薄冰,还得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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