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青萝从不缺席盯梢,柏明于是任耳报神门外听墙角,且撺掇道:“膳房不但备来公主想吃的挂炉山鸡、炙羊肩,还有雪月羊鲜、桂花鱼条,公主操练辛苦,必然饿了,青萝姑娘不妨再走一趟?”
青萝剜他一眼:“我家殿下坐月子,没这口福!”
但这份不屑并未维持多久。
江二夫人无疑了解秦恪,担心他抵触而一语否定,席间并未明挑含意,只趣谈家常,引这对表兄妹追忆少年相处点滴,气氛稍加热络,她便称故离席。
青萝为此倍感焦虑,狠一跺脚转身便跑,柏明亦步亦趋追问:“咋了?又要去告黑状?”
青萝侧首怒视:“孤男寡女,灯下对饮,前有沐琳儿,后有上官雩,真当殿下是透明的!”
“对……啊,我是说这事欠妥,该告状。”柏明深表赞同,“毕竟酒酣耳热难免擦枪走火,公主不可不理会。”
青萝止步,叉腰瞪他:“少假惺惺,你只会帮虎吃食。”
柏明摇首,叹道:“可还记得上回沐琳儿入府,公主嘴上无异议,却离家出走了。这回,二夫人又撮合侯爷与上官,青萝姑娘日日犯颜极谏,然公主有说一个‘不’字么?前鉴不远,怎能容覆车继轨,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公主再次出走,对吧。”
这话岂止说到青萝心坎上,思及公主流落在外,而她被拘禁无法相随的日子,简直不寒而栗:“那怎么办?”
“为守住咱府上难得的宁和,我们齐心协力一回。”柏明真心实意继续诱导,“你只管请公主过来,我负责劝谏侯爷,让他当场表明无纳妾之心,这事不就完美解决了。”
青萝目露疑惑:“你劝他就听?”
柏明微微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青萝稍事考虑,又黯然嘟嘴:“其实,我是没能劝动殿下,才自个儿来的。”
柏明笑眯眯道:“公主为人清傲,你总催逼她去争风吃醋、论资排辈的,她自不搭理,你不妨换套说辞……附耳来,我指点你……”
疏雨夜来,斜风伴凉,青萝跑回亦澄阁却满头热汗。
沐濯完毕的公主,正搂着一团秦小子逗弄,青萝怕忘词,索性一鼓作气快速说完:“上回姑爷犯胃疾,殿下分明下过三杯令,可下人不懂事,今日竟还上酒。酒是穿肠毒药啊,在康健的身体也经不起毒药腐蚀啊,别是没过半百身已衰,悔之不及,依我之见,别说三杯,殿下就该命他滴酒不沾,好生将养身体。”
李绥绥安坐于榻,指腹一下一下轻揉婴孩脸蛋,并不置词。
青萝蹲身凑在她膝畔,俏皮地挤眉弄眼:“他既应殿下不贪杯,那殿下是有义务作监督的,嘿嘿,我猜,殿下只消往那一坐,他必然连酒杯都不敢碰,走,咱去检查姑爷功课。”
李绥绥一指弹向她额头,嗔笑道:“胡言乱语,你当他三岁小孩呢。”
青萝捂额嘟囔:“他需要殿下费神管束,可不就是小孩么,可有什么办法呢,殿下是他最亲近的人,肩上担子重着呢,您若不去提醒,谁又敢呢。”
她一面说一面朝绿芜打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即来抱秦小子:“殿下便勉为其难去小坐片刻罢,姑爷聪敏,不必殿下费舌,他自当明白。省得待会他受胃疾摧折,翻来覆去不安枕,还得搅扰你清梦。”
怎会翻来覆去不安枕,秦恪不这样,他很能忍耐。
只那日在产房中,唯她引逗的一时努目撑眉,一时肉跳神惊。
青萝现学现卖的弯弯绕绕的肠子,不足以欺哄人,但李绥绥这么一走神,肩上已披来氅衣,半推半就的,她抬抬下巴,说:“那便去坐坐。”
柏明一直等候在廊下,直到公主现身,甫松一口气,远远便作揖相迎,而公主脚步却慢慢放停在厅台半开的长窗处,他旋即再施一礼,欲邀她入内,她略摆手,示他莫出声搅扰厅内对话。
上官雩正说到:“……兄长曾送红腹角雉于丞相,听说哥哥们爱吃,阿雩后来特意让人去山里捉了好些,直到随祖母入京拜访,才有机会亲自给三哥哥捎来,可惜那年三哥哥去了边关,亦是遗憾得很……”
秦恪闻言想起什么,唇际无觉浮出一线笑,疏懒却柔和。
上官雩固然不知,这话令他忆起公主淘气扑腾角雉的情景,但终究被极具温度的笑容所俘获,一时间心跳如急雨打篷。
她盯着他的唇看了两息,甫迟钝地捧盏轻啜,须臾小声道:“这都怪爹爹去青州任职,若非如此,怎会难得一见……但阿雩的心,从未离开过京都,不知怎的,每每想起三哥哥,心里就无法平静,我时常同祖母念叨你,她虽笑话我,仍肯依着我来说亲……就是那年,三哥哥去边关的那年……”
她的声音因紧张而生颤,却勇敢而诚实地将情愫道出。
秦恪视线若有似无掠过长窗,帘掩庭中景,亦等不来栏杆处脚步声再起,他适才“唔”了一声,只当玩笑来回:“说亲?那时你才多大。”
“十一。我有位闺中密友十二岁便嫁人,所以,也不算小对不对。”上官雩没忍住笑出声,而后轻轻耸肩,“好吧,是有些小,所以在当时,并未急于那错过的一面,没曾想,于次年,三哥哥便向公主行纳采礼,公主天人之姿,阿雩望尘莫及,本该断了肖想……也曾相看过几门亲,总不自觉拿他们与三哥哥相较,他们哪及三哥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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