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绥绥默然凝步,嗤笑一声,嗓音疏懒:“你算个什么东西,管我府上的事?”
上官雩心里打了个突,面有窘色,仍壮着胆解释:“我……我就是担心他,公主嫂嫂玲珑剔透,想来早已明白阿雩的心意,我并非无礼不懂事,三哥哥成婚后,阿雩也晓得避嫌不往来,后得丞相书信,心里其实有过犹豫,啊,自然不是不愿意,是担心公主嫂嫂介意,直到入京后,闻及姨母说纳妾之事早得公主首肯,阿雩这才安心……公主嫂嫂既同意,为何又阻阿雩在此?”
小姑娘言辞真挚、至情至性,谁忍对其鸡肠狗肚辣手摧花。李绥绥玉指稍抬指向柏明:“阻你之人是他。”
柏大管事睁圆的眼眸惊诧一瞬,急把僵硬头颅深垂,苦笑不语。
此话上官雩理解为李绥绥无意干涉,心下一喜,哪顾得上与柏明计较,正欲说告辞,又闻公主道:“你的一往情深,京都人士有目共赏,精诚所至,料想你三哥哥不忍辜负,必会疼你至心尖。”
这话讲得和声细语,令人如沐春风,态度反差如此强烈,上官雩竟没听出半点阴阳怪气,抑制不住满目的深情蜜意,腼腆道:“三哥哥很好,哪处都好,适才阿雩情之所钟,心中至此唯他一人……”
李绥绥眉眼一挑,指尖拂上她耳际须发:“唯他一人?这样的话,好似在哪听过。”
突来的陌生亲昵令上官雩局促后缩:“自然,自然三哥哥也将公主嫂嫂疼在心尖的。”
她一派天真,以为公主心泛酸意,悄然顾之,可那副臻如完美的面孔神情舒展,哪存半丝恼意,甚至,盯着她的目光还隐有轻浮的意味。
轻浮?
似觉用词不当,上官雩面庞霎时泛起一层绯色,垂首避其目光,公主长指又随来,甚是优雅卷起一缕柔软青丝缠绕,说不出的暗昧,上官雩耳根“啵”地烧红,唇口虚张忘却呼吸。
“啊,想起来了。”公主吐息如兰、似笑非笑,“之前你姨母送了位姑娘进府,亦如你般青春朝气、有情有义,她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惜八字与都尉府相冲,不慎小产,之后归宁未回,再后么,便举家迁徙了……”
上官雩霍然一个激灵,杏眼大睁。
李绥绥笑意愈发温柔,两弯剪水却透着分分促狭,格外妖异:“瞧你惊讶的,难不成你姨母并未告知此事,其实毋庸担心,她乃区区商户之女,胆子又小,甚至不敢与人对视,你不同,门阀荣贵,又是你三哥哥的青梅竹马,谁敢动呢。”
若非最后画蛇添足的“谁敢动呢”,上官雩万不会幻想到一出恶毒公主□□后宅女眷的戏码,加之相隔极近,她身上馥郁绵长的甜香清晰可闻,酒气亦可闻,旋即又想起这几日听闻到的关于她的“花月风采”,当即觉得那是靡靡之气,不由避到一侧。
李绥绥停在原处,轻笑道:“怕什么,与你玩笑呢,去吧,这马送你,去追你的三哥哥吧。”
一时半霎,上官雩反应不过来,只好认为公主吃醉,是以言辞态度无法连贯,她于是又懵懵后退一步,但此时,公主好似忽然想起什么,再次伸手捞住她前襟花边,将她轻轻拉至近前:“啊,差点忘了,还有一事,你不是盼着进门么,那称我‘嫂嫂’岂非奇怪?”
上官雩脑子停转,回得无意识,声音颤颤似蚊蝇:“那该叫什么?”
“你我论祖宗八代,八竿子打不着,你说该叫什么?回去好生想想,脑子不够用便去请教你姨母,她若糊涂搞不清,你便绕着我走,定不会出错,如若不然,你下回再叫错……”李绥绥替之理好褙子,指尖扫过她唇瓣,辞气爱怜已极,“那只好,将你这花儿一般的小嘴缝起来啦。”
语毕,公主迈脚进府,柏明窥见这一刻她眼神骤然阴郁,危险凶恶那种,于是没怠慢,将马绳交予上官雩的婢子,遂大步跟去。
正庆幸她还有几分良善,没对小姑娘拳脚相加,她忽然又开口:“你派几个人盯着。”
“啊?”没头没脑的话,柏明没能领会。
李绥绥道:“别让她追上使团,盯两日路程再送回青州,务必将人交到上官缨吉手上,传我的意思,让他看好自家千金,出了何意外,都尉府不担待,想找秦恪可以,待使团归京后。”
那不是逗别人玩么?
女人心海底针,柏明对李绥绥的心思更是莫可奈何,他保持着卑微姿态应下,撤身后立刻去寻翠则,甫一见到人,嗓子似是着火般急吼吼道:“用你那隼递个信。”
翠则继续埋头捶揲金片,语气颇为鄙夷:“一天都扛不住?”
“绠短汲深,扛什么扛!”柏明压抑极了,此刻情绪才敢上来,直接认怂打退堂鼓,“我真慕了苍梧和松隐,他俩倒是拍拍屁股走得快,公主是省心的人么?我能看顾的了?但凡有法哄她开心,我宁愿给她当猴耍……”
但见翠则专注手中物事,脑袋也舍不得抬,柏明忍不住又怼上一句:“欸,你听见我说话没,捯饬这些玩意上瘾了?自己该做啥心里没数?”
翠则拿余光斜去一眼,淡淡道:“是公主的蹀躞带。”
“咋?要完暗器要带銙,她还想扮演刺客去?刺谁?”柏明心头乱糟糟,抱怨有口无心,下一刻四目相对,浮想联翩,彼此眼眸皆闪着复杂。
柏明心头抖了两下,想都不敢深想,连忙道,“事分轻重缓急,明日你还是去做公主跟班吧。”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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