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军?”这原本只是李绥绥威吓人贩子的说辞。
山箬点头:“是,蓟相离京时,托付云麾将军照应蓟二公子。”
她接着将事情原委讲述,“我在丹阙楼未能寻见蓟二公子,便至朝花轩找殿下复命,不曾想,在朝花轩门口碰上他,他当时由人搀扶,的确是吃醉酒,还说是殿下约他来此,我心觉有异,追问他,他却稀里糊涂不晓谁人传的话,我知不对劲,但为时晚矣,当他得知殿下和四娘子失踪,着实吓坏了,是他着人传话给云麾将军,将能调动的人悉数派出寻找……得殿下信号后,我便命人去知会他,此时,天策军应该已出城,幸好殿下无事……”
“无事?这叫无事?”
水雀黑着脸大步迈近,亦不知从谁身上扒来外袍,将之递给李绥绥,又动气数落开,“我说什么来着,小命被多少人惦记心里没数?还想去北疆,现在就把自己搞得这般惨,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去战场当了炮灰……”
趁她没精神,他跟个耀武扬威的蝎子般凶得离谱,李绥绥无意听他啰嗦,便说:“四娘子还在船舱,你去瞧瞧,还有那些姑娘,都留下姓名住址。”
水雀不肯,说那厢都是女人,把事情推诿给山箬,又见李绥绥半晌没将衣裳整理开,便屈膝替其披好,借着火把的光亮近距离瞧清她脸上光景,心头野火霎时变狼烟:“谁打的?”
她口鼻血污虽被冲尽,但左颊明显红肿,唇角的豁口也打眼,这皆拜马六蛮狠的一巴掌所赐,李绥绥对此倍感窝囊,不愿提及,便歪了歪头,兀自说道:“看样子,江徐清当真记恨上我,好在蓟二运气好,先遇上山箬,不然可能也要出事。”
水雀心情沉入灌铅,没让她就此岔开话题,一面上下打量,一面问她:“还伤哪了?”
李绥绥想说无碍,可浑身乱糟糟痛得邪门,她张了张嘴,揶揄道:“你要是肯认真陪我操练,我也不至于落到任人鱼肉的田地。”
水雀闻言,气来喷出鼻息:“你那点花拳绣腿,几斤几两不自知?再练十年也没不同。府上人手吃闲饭的?不能多带几个机灵的?不是我乐意说你,啥情况非要支走柏明啊,没这事,翠则能跑去找秦恪报信?翠则要在,会让你出这事?”
一通质问下来,李绥绥已一无是处,她懒得掰扯,索性安排他做事:“你给瞧瞧脚脖子,碰着旧伤了,疼。”
她光秃秃的脚劳苦功高踹过马六踢过老四,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扭伤处复肿显而易见。
“你……”水雀一口肝气提到嗓子眼,李绥绥立刻截口,一本正经讲:“是命数说我有血光之灾,知道何为命数么?那便是人在家中坐,祸也得从天上来……嘶,你、你反了,疼疼疼……”
“我没用力!骨头没事,先上点药,这几日少沾地。”水雀松开手,又反诘,“还有,那命数好使?糊弄完这个那个,又来糊弄我!”
李绥绥毫无窘色点头,水雀还没问她点的哪个头,彼时,五、六匹快马自密林小道穿出,来人是蓟家二公子。
蓟无忧胃脏满存金波玉液,又将马匹催得急,颠簸来吐过两回,又是一路顶风,到了地方脑子总算清醒七八,甫见自船上、水中拖出摆放一地的尸体,坐骑都顾不上勒稳,落地趔趄两步差点摔倒,逮着人便问:“公主呢?我家娘子呢?”
对方朝燃着火把的樟树下指,他跌跌跄跄奔往,还未靠近,李绥绥朝水雀递去眼色,后者会心,起身相迎,为其重新指明道路:“蓟二公子,你家娘子还在船上。”
蓟无忧没动,目光越过他顾向树下的人,她侧身而坐,湿漉漉的身躯藏在宽大深色外袍下,发如水草,缱绻于面,视线所及,仅也看见一截苍白的下颌,如即将被隐没的穿云之月。
他辞气掩不住的焦灼:“绥……公主,公主受惊了,你有没有事?可有吓着……”他不知在说什么最终想表达什么,眸光一黯,最后极低声道,“你怎又往水里跳。”
虽然不是首次,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一见她即心如刀绞,却强令自己止步,而她甚至没回首相看,答话的口吻更是异常客套:“我无碍,多谢蓟二公子关心,对了,你来时,可有遇见江徐清?”
“江、江徐清?我没注意,他怎么了?”
“也罢。”李绥绥并未加以解释,“今日之事我会处理,蓟二公子先带四娘子回去,还麻烦你转告于她,届时会请她录写一份证词,此略人买卖猖獗,理应根连株拔,重罪重罚。”
两句话皆是正经事。蓟无忧忽然意识到,他的关切以及未能言表的情衷,她没兴趣,一往如是。他默然点头,最终放弃组织语言继续问长问短,毕竟,他的单相思,于此时此刻,于胸怀昂霄耸壑的公主面前,前所未有的藐小,简直不值一提。
不为人需要的滋味千般苦涩,他仍不愿就此离去,希冀她再说点什么,正经事也好,可是再无,直到姑娘们现身甲板,低泣声传来,再不能无动于衷,他艰难挪开视线转眺货帆处,讷讷说道:“公主无碍便好,那我去接她回家了。”
李绥绥没有再应,亦没有看见,他将背影留给心爱之人那一刻,微颤的肩。
她目光落处,正是邻树下被五花大绑的老四,两人已对视半天,老四被她看得发怵,终是败下阵,认命般讪笑:“难怪老大不敢漏风,原是踢到铁板了,这年头,公主都这般带劲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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