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李绥绥本也不指望秦恪清心寡欲服丧三年,何况迄今为止他没接受她已死,遑论心恨未销。
“哦。”怅然若失之余,李绥绥还有些好奇,“你家雨眠妹妹几岁了?”
秦小子晃着小脑袋想了想:“三岁吧。”
动作真够快。
李绥绥心底莫名轻松了,很是能理解,毕竟秦恪年轻,是个风流种子又非柳下惠,何况台面上他们已和离,旧人退场新人来,谁也挑不出毛病。
秦小子显然非常喜爱这个妹妹,遂乐陶陶笑开:“她性子也像糯米丸子般,夜里不让乳母带,非跟我黏一块,还要让我拍着背哄睡……可淘啦,好几回半夜尿床,她还知道不舒服,悄悄爬到我身上接着睡……哈哈哈……”
听着他高兴讲述妹妹糗事,李绥绥但笑不语,京都琐碎已惘然,历经沉浮,天地循环依旧周而复始,旁人的三餐四季未因无常离别而乱序。不是没她不行,万幸,一年前没去与人烦伤旧梦,而现在,更无打扰的可能。
虽说是运也、命也,可到底李绥绥是肉体凡胎,无法将得失看淡如水。肠深解不得,她只好聊以自慰般举杯更饮。
寒夜森森,李绥绥提议送秦小子回家,小孩将炙肉撕成细绺,一丝一丝往嘴里送,软糯糯地说:“肚子才五分饱,还扁扁的呢,不信你摸摸。”
待他的回答变成“七分饱”时,李绥绥撂下酒杯笑道:“我走啦,就在你家街角的栖雁客栈落脚,莫要四处寻。”
秦小子耳力好,听见楼下寻人动静,亦默契回她:“好,寒哥哥明日等我。”
机灵得让李绥绥不由自主挑眉,遂笑眯眯应下,迅速迈往栏杆处,下一秒听见苍梧炸毛的喊声,糙汉满城找寻一天的孩子,此时一屁股坐在小孩对面头顶还冒着白烟。
秦小子一壁吮着嫩指,一壁目指佳肴嘻笑道:“苍梧叔找人的本事愈发不济,瞧,都没赶上狍子宴,还好我心疼你,这份红烧的特意给你留的,我一口没动噢。”
每天被小孩弄得精疲力竭本是常事,但苍梧看见两副碗筷还有酒时,表情略变,末了凉凉告诫道:“怿哥儿,不管你与谁玩,怎么玩,但最好没喝酒,你爹回来了!”
适才听到最后几个字,李绥绥甫觉透露住址是极为错误的,于是匆匆回到客栈命下属整装出发,话都没交代完,忽觉胃气猛逆,她顷刻抽出盂盆俯身呕吐,胃里没什么内容,翻肠倒肚最后吐无可吐,只余反冲的胃液从心口一直辣疼到喉咙。
隐见草绿色胆汁,下属白了脸,即刻催人请医,转头见她摇摇欲坠,一把扶稳,人还是昏天黑地晕过去。
郎中来诊,亦只是摇头,说开些温性暖胃的药试试,下属灌不进药,又素知负伤后的指挥常来畏寒嗜睡,有时连着酣眠两日,过去晏宁总吓得时不时去探鼻息,他们只能再添两盆炭火令她睡得稍微舒适些。
直到次日黄昏,被强行唤醒的李绥绥发现还身处客栈,便知不好,果然又闻下属回禀:“秦将军领兵将客栈给围了。”
李绥绥脑子还有些浑噩,垂着眼睫靠床柱愣了一会,听见窗下传来马打响鼻声,甫挪去一观,下方街衢已被身披朱犀甲的轻骑占领,的确是虎豹营装束。
该来的躲不掉,欠下的总是要还。李绥绥沉默少倾,无奈道:“也罢,帮我弄点热水来,先更衣梳洗。”
下属应声去打水,拉开门时,客栈内的吵嚷声便倏然放大。
楼下客堂,被苍梧紧搂于怀的秦小子活似暴跳如雷的泥鳅,一壁作激烈而徒劳扭挣,一壁怒吼:“太卑鄙了!苍梧叔你竟然跟踪我,放开我,我讨厌你!”
苍梧毫无惭色,也不搭理他,吆喝着命人清场,又对挡在楼梯前的玄甲士兵道:“没别的意思,我家侯爷说了,小侯爷顽皮,好友屈指可数,没想到能在沣安郡与人一见如故乐而忘归,既有如此妙人,理当来拜访。”
“到底是打架还是拜访!”秦小子气急,挥着小拳头劈头盖脸乱砸,“与谁做朋友是我的自由,你们弄成这样,是要我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么!”
苍梧挨了几下闷拳,架着小孩双腋拉开距离,立马严肃地暴露真实意图:“是自由,但我们替你把关没错吧,你也不想想,正经人会带着才认识的小孩去喝酒吃肉么?还哄得人夜不归家……你还小,不知江湖险恶,哼,要是昨夜我晚些寻去,你怕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这话听得玄甲士兵神色冷然,仍郑重加以解释道:“小侯爷金贵,你们不放心亦在情理中,不过我们对他并无恶意,两日前,小侯爷遭贼人劫掳,是寒指挥出手相救,因此故,他二人是亲近了些,那贼人是朝廷重犯,你们至郡衙一问便知。事情止于此,我们本也准备今日离开沣安郡,你们委实没必要兴师动众。”
苍梧大吃一惊,连问秦小子:“真的?你还真遇到坏人了?为啥不告诉我?”
秦小子未答,盯着讲话的兵卒陡然安静一瞬,难以置信问:“今日要走……她、她不是说要在沣安郡置宅所么?何况,她答应今日陪我的……”
忽地明白原委,他又气呼呼冲苍梧大喝,“你看你,干得什么好事!非来给人摆架子,这下如意了吧……”
见秦小子一脸委屈,且是愈发来气,而玄甲态度诚恳,话也不似作伪,苍梧信了几分,他非胡搅蛮缠之辈,又恐真把小孩纯洁的友谊搅黄,一时为难转顾门口:“侯爷,这事咋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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