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五听得目瞪口呆,然后才愤然而起道:“你们大理寺就是这么断案的,简直胡说八道!”
书生这时却嗤笑一声道:“怎么你怕了?那你倒是说说看,熊亮是不是为了找那把钥匙才上楼的?”
他目光阴鸷地盯着尹五道:“被秦大人这么一提醒,我可想起来了。就在谭秋莲发疯准备跑出去之前,你确实和谁说了一句话。只是那时候谭秋莲在大喊大叫,我听不清你说了什么,但是那句话你是和熊亮说的吧?”
尹五脸颊瞬间憋红,一脸不甘地道:“没错,是我说的,我想把他骗上楼同他好好谈谈,没想到谭秋莲会突然去撞门。但是我没杀他啊!我是临时被捉到这儿来的,哪来的什么毒针?”
书生却道:“你敢说你以前干那种脏活,没用过什么毒针伤人吗?”
尹五被他说的一时语塞,随即发现自己竟被这人牵着鼻子走,他用力撑着桌案,让自己清醒些,突然想明白了关键之事。
于是他连忙对秦桑道:“秦大人,我们几个指认那名书生,都是有自己的缘由,或是因为想要掩盖什么,或是不想惹事,可孙建白是第一个指认那名书生是凶手的人,如果死去的书生不是纵火之人,那真凶除了孙建白还有谁?”
他咬了咬牙,斩钉截铁道:“对了,客栈内起火那日,我看到纵火之人就是赶考书生的打扮,只是书生的衣裳都极为相似,又被人提前误导,所以我才弄错了。现在想来,凶手其实就是孙建白啊!他为了逃脱嫌疑,率先将脏水泼到那个将死之人身上,而我们都是被他利用了,中了他的奸计啊!”
孙建白被他一通指控,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冷笑着道:“真是笑话,你们自己亲口指认的凶手,现在却要说自己被利用。既然你之前说的全是假话,谁又能保证你现在说的话就是真的?”
“还有一件事。”杨遇突然看着尹五,换了个话题道:“当年火灾时,你说看到那名壮汉托举着少年扔出去,也就是说,当年的火灾,其实还有一位幸存者?”
尹五点了点头,神情有点迷惑道:“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再没听人提过这个人。当时刑部很快就结案了,只说是客栈里的客人全被烧死,只有我们几人逃生。按说那少年的长相十分惊艳,我在京城做生意,却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也许他早就离开京城了吧。”
或者,是有人想要别人以为少年已经在火灾中烧死。
秦桑敏锐的感觉,这个少年就是当年那场火灾的关键。
武功高强能随时牺牲自己的高手,箱笼里的那些金锭,足以说明这人的身份不一般。
靠他们箱笼里的黄金,足以住上京城最贵的客栈,可他们却要住在这般廉价的客栈里,可见是想要隐人耳目,不愿让太多人知晓他们的行踪。
而按照现在的推断,当年被定罪的书生,其实并不是真正纵火之人。这件案子是通过师父而定案的,师父绝不会是这般昏庸之人,会放过证人证词里那些明显的漏洞。
除非是他想草草结案,怕追究下去会暴露他不想暴露之事,而那名被指认为凶手的书生已经死去,所以师父才将错就错,干脆放任他被诬成真凶。
他这么做,是因为不想让刑部继续盘问下去,查到那个少年还未在火场中葬生吗?
难怪十年前,师父会执意辞官,他这一生绝不能容忍自己办一件错案,正是这个案子让他心生悔恨,羞于再穿那身官服。
于是秦桑思索良久,终是对孙建白道:“所以,那年纵火的真凶其实是你吧。你究竟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害死那么多条人命?”
孙建白被她问得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秦大人无凭无证,可不能血口诬人!”
秦桑仍是冷冷看着他,道:“你们每个人的供词都有漏洞,你们每个人都说了谎,联手把那个本来是救人的书生,诬陷成了纵火的凶犯。骆心慈怕沾惹官非,所以撒谎她看到书生纵火;谭秋莲和熊亮为了掩饰他们的客栈里偷情,一个撒谎自己在后厨撞见凶手,一个自己因病马来找东家。而尹五则是怕被官兵找到偷窃的黄金,迫不及待想让书生快些被定罪。可唯有你,你并没有任何撒谎的必要,但你还是最先说了谎,将那名书生指认成了凶手。唯一的可能就是,你见他已经被烧得难以抗辩,立即想到用他来为你自己顶罪。”
孙建白听得冷汗不停往下冒,仍是咬牙切齿道:“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年,有刑部亲自发出的真凶告示作为结案,你现在仅靠这一番说辞,无凭无据,凭什么说我纵火?”
尹五被他激发出斗志,直接推了把趴着的谭秋莲,大声道:“行!你既然不愿意承认,就让她起来好好说说,我们都是人证,以前能指证别人,现在也能指证你。”
可他一推就觉得不对,谭秋莲的身体好像是僵硬的……
尹五脸色骤变,小心地又推了下,然后就看着谭秋莲直愣愣地栽倒在地上。
尹五吓得连忙将手收回,不可置信地道:“她怎么了?”
秦桑和杨遇惊得连忙起身,蹲下身凑近她身旁,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喃喃道:“她死了。”
几人凑近后才发现,谭秋莲的嘴边流着一丝血迹,就在她刚才说完那段话后,一头栽倒在桌上时,她就已经死了。
可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明明几人全都坐在这儿,谁有本事当着众人的面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