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过沙场,怎么还是如此沉不住气。”某个营帐内,位于上座的男人皱起了眉。
对于君湛然的不满,在他身旁的南宫苍敖倒是不以为意,“谁的手下就像谁,湛然你虽然一脸冷静,你敢说你心里不曾这么担心?”
君湛然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南宫苍敖就当他是默认,“骆迁不过是说你的担心而已,你啊……”
“闭嘴。”沉下脸,君湛然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南宫苍敖知道他的心思,薄唇微扬,果然不再多说,那一脸似笑非笑却叫人不知是瞪他好还是不去理睬他好。
有人总是口不对心,至少在外人面前时如此,对于这一点,南宫苍敖早就习惯,甚至还觉得有趣的紧,只有他才看得到他淡漠之下的那团火。
不知这算不算是打情骂俏?骆迁眼观鼻鼻观心,不去多想,其他人听闻这结果,议论纷纷。
“兵临城下,平康皇这么做是在拖延时间,战马饮水中毒就算不死也需要时日恢复,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卢冯虽出身于鱼米之乡西溯,对战事倒也不是一窍不通。
铁梅沉吟片刻,正色问道:“不知湛王作何打算?假若不顾这些战马,按照原计划出兵,依鹰帅来看,你们还有几成胜算?”
君湛然没有回答,南宫苍敖若有所思,待开口之时,却不是回答铁梅所问,“既然战马师饮水中毒,为何军营之内无人有反应?喝过附近的那条河中之水的人,断不止战马,河流从上游至下游,若在上游水中下毒,下游的喝了水,为何至今才毒发?”
鹰眸收起笑意,余下的便只有犀利,和刀光似的锐气。
人称鹰帅,南宫苍敖曾是天下闻名的名捕,尽管世事变幻,他已不再行走江湖缉凶,但他毕竟是南宫苍敖。
“问得好。”君湛然一拍掌,掩不住眼底的赞赏。
与南宫苍敖对视,划过一道精芒,“这毒我已验过,战马确实是饮水中毒,但毒物不止一种,饮了河水的战马,再嗅见另一种毒物,才会毒发。”
“这么说,是有人带了毒物,让战马嗅见了?”眼神一转,南宫苍敖瞥向眼前的几人,“此人就在营中!”
“马匹的嗅觉灵敏,与人不同,这毒物的引子也只对马匹起作用,无论下毒之人是谁,他尚未来得及毒害所有战马,而今身上应该还带着那个东西。”君湛然说的很慢,目光一一从面前的人身上扫过。
随他们而来的,除了夜枭和雾楼的侍卫,便是他国使者。傲薇、北绛公主白绫纱、阳嶙等人都还在路上,未到此处。
下毒之人,就在营中。
南宫苍敖与君湛然的话说完,帐内便沉寂下来,骆迁、温如风、肖虎、珠衍、阴鸠、卢冯、铁梅,还有驻守此地的几名凛南大将,一群人全都沉默了。
“要真是如此,不如搜身!”温如风当先开口,当初授命留下,他只能听着各种传来的消息,却无能为力,而今他可不想再成为旁观者。
骆迁点头响应,“既然楼主这么说,那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搜身,只要这个下毒之人所带的毒物还在,马上便可知道结果!”
珠衍等人也是连声赞同,君湛然却没有下令,微微转过头,“肖虎,你觉得如何?”
从方才开始,肖虎就没有开口,一直沉默,突然被问话,他像是才回过神,思索了一下回道:“假如楼主确信此人就在营中,这当然是个好法子,怕就怕……”
他搓了搓手,没有说下去。
君湛然看了他一会儿,南宫苍敖接了话,“怕就怕此人不在营中,却有意选在这个时机,想了个法子乘隙下毒,如此一来,煌德的奸计便要得逞,怎么说,营中还有他国使者——”
假若怀疑是使者所为,还谈什么结盟?
西溯与阑东国遣人来信,已是透露了想站在君湛然这一边的想法,要是他们的使者被人怀疑下毒,试问还如何结盟,如何一起对抗夏国?
肖虎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黑眸深沉,辨不清眸底的含义,君湛然眼神微动,缓缓收回目光,肖虎垂首不语,有些神不思蜀,似乎不知道他的打量,也没有再说话。
卢冯和铁梅听他们就这么当面讨论,并不避讳他们两个使者,都觉得稀奇的很,如此要事岂非应该闭门言说,不好给外人听了去的吗?
都说此二人行事与人不同,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战马中毒,撇开对战事的影响不谈,对鬼手无双而言不算什么太严重的大事,要配解药不难,战马需要的只是恢复的时日,此事就此被压下。
待众人走后,南宫苍敖与君湛然都没有露出担心的样子,甚至还轻松了许多。
“煌德终于忍不住了。”往后一靠,君湛然缓缓吐了口气。
“决战在即,有何感触?”走到他身后,一双手贴上了他的肩头,南宫苍敖的掌心很暖,君湛然忍不住放松了肩头,微微合起了眼。
“决战在即,不知为何反而觉得平静,就算我天运不济,亡于煌德手中,我也会让整个夏国为我陪葬。”阖起的双眼看不出眼神,从上往下望去,能看到微微颤动的睫毛,南宫苍敖听他徐徐说来,虽然言辞平静,话中之意却决绝至极。
“说什么天运不济,简直胡话。”用力一捏他的肩,南宫苍敖俯身,君湛然只觉得耳边一痛,耳垂被狠狠咬了一口。
吸了口气,他睁开眼,一双深邃的黑眸正望着他。
在微笑的时候,南宫苍敖的眼睛里总是有很多暖意,一如拔刀之时的冷意那么深刻,他总是能随意变换,张弛之间,那份从容不迫的潇洒,总是令人十分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