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陆徜未归。
不止未归,他见过赵景然之后,又趁夜策马出城,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城外与押送周氏赴京的人马会和。
人,是在近京城的地方被劫走的。
局面远他想的要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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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徜一夜没回,这是自他从松灵书院搬回家中住后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虽然他打发来安回来知会曾氏和明舒,但明舒还记挂着白天看到他从府衙出来时神情凝重的模样,他又彻夜未归,由不得她不担心。
曾氏不明就里,只觉得衙门公务繁重,偶尔通宵达旦处理也是正常,并没太往心里去。明舒还未适应和陆徜间的关系,但与曾氏倒仍旧亲密无间,两人都非常默契地对曾氏隐瞒了她已经知道自己并非陆家女的消息。
到了翌日清晨,陆徜仍未回来。明舒总觉得心神不宁,尤其知道陆徜出城身边一个人没带后,她更觉不安,便遣来安跑了趟开封府衙,打听陆徜回没回来,自己就在家里陪着曾氏,也没往铺子里去。
到了正午,来安才气喘吁吁从衙门打听回来,陆徜依旧未归。
这都什么时辰了,人还没回来?
“你很担心你哥哥?”曾氏倒了杯茶,坐在堂上瞅着她。
明舒回避了“哥哥”一词,只道:“阿娘难道不担心?”
“我瞧你们最近闹得生分,以为你不想认这个哥哥了。”兄妹两虽然都没说,但曾氏依旧能看出几分端倪。
“有阿娘在,不看佛面看僧面,再怎么着,不还是一家人。”明舒回道。
“是啊,一家人。”曾氏叹了声,不多说,低头抿起茶来。
母女两在家里用过饭,明舒扶曾氏回屋午歇,打算待曾氏睡着后自己去趟衙门,不想曾氏才刚躺下,外头就有人求见。
那人母女两熟悉,是魏卓安排在胜民坊李老太身边的贴身侍女。
曾氏又披衣起身,与明舒一同见了这个侍女。
“曾夫人,陆娘子,老太太她……不行了……大夫说已经油尽灯枯,但她不肯合眼,撑得很是痛苦。魏大人已经赶到,是他让奴婢来请夫人的,说老太太有心愿未了,求夫人去一趟。”侍女红着眼睛道。
曾氏没有犹豫,立刻起身更衣梳发,又朝明舒道:“你陪我同去吧。”
明舒点点头,自去准备。没多久,二人就跟着侍女出门,坐上驶往胜民坊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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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胜民坊时,已临近傍晚,明舒扶着曾氏下马车,匆匆迈进李老太敞开的家门,轻车熟路地上了阁楼,走到李老太屋外。
房间窗户半闭,光线暗沉,空气里弥漫的是夹杂着药味的陈闷气息,闻起来并不舒服,魏卓早就来了,正坐在李老太床头握着老太太的手,用另一手给老太太顺气,大夫站在他身侧,正往针袋里收针。
李老太太平躺在床,面色发灰,喉咙内发出“嗬嗬”痰音,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用久病后眍的眼瞪着魏卓,浑浊的眼球内,是人生在世最后执念。
“魏叔。”明舒轻声唤了句,扶着曾氏入内。
大夫退到一旁,魏卓亦很快起身相迎,压低了声音道:“实在抱歉,麻烦你跑这一趟,老太太她……”
“我明白。”曾氏柔声阻止了魏卓的解释,上前坐到魏卓先前坐的凳子上,握住老太太的手,又朝老太太道,“老太太,我来了。”
李老太浑浊的眼睛在看到她的时候似乎一亮,而后又艰难地转动着在屋里寻找着谁,魏卓见状忙跟着上前,明舒见状立刻将旁边的绣凳搬到魏卓身后,好让他能与曾氏并排坐着。
“谢谢。”魏卓回头向她道声谢,又转向李老太,伸手轻轻覆在曾氏握着李老太的那只手上。
曾氏听他在自己耳畔说了句:“得罪了。”下一刻,手被他抓住。
“阿娘,我们好好的回来了,你放心。”魏卓握着曾氏的手朝李老太太温声开口。
这一声落下,明舒便见李老太太灰败的脸上绽出几分神采,她依旧说不出话,口中“嗬嗬”声转急,只转动着眼珠看魏卓与曾氏。
曾氏脸红了红,却仍是开口道:“阿娘,我会与他好好的,你放心。”
李老太太这才慢慢阖上了眼,眼角有泪水缓缓流下。她这辈子早就别无所求,只希望战死沙场的儿子能回来,和媳妇一家和和美美,就像刚成亲时那样。
“嗬嗬”的痰音渐渐消失,屋里归于平静,谁也没在此时出声打破这一刻沉默,直到良久之后,大夫才开口:“殿帅,夫人,老太太已经走了。”
魏卓和曾氏这才回过神来。触景生情,曾氏已然红了眼眶,泪水滚落面颊犹不自知。魏卓松开手,情不自禁向她眼底拭去:“莫难过,阿娘了却心愿,去得很安祥。”
曾氏起先怔怔的,待他粗砺指腹摩挲过她的脸颊,才被那一丝异样触感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