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国庆的时候要去上海兴师问罪,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
陆炜国庆要去日本旅游,纪晓梵问我,我没有回答。
我不确定要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她,所以我决定先给她打个电话。
拨通电话的时候,我不是很镇定,那边接起来,我确定不是她的声音,才敢说,要找夏小满。
电话那头大声叫了她名字,然后我听到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几个低低的笑声在话筒被换了手的时候调侃她“男的噢”,然后我听到她的声音。
喂。
喂,请问是哪位?
我握着话筒,手心出了汗,嘴巴却像上了封条,发不出声音。
她已经知道了是我吧,呼吸变得紊乱,而我忘了挂断电话,就这样无声地,让电话线连起两个人,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北京。
我最后还是没有跟纪晓梵一起去,然后我是听纪晓梵哭着说完那个她经历的事。
纪晓梵让我去上海看她,她说夏小满这个人,总是骄傲得不肯低头。
其实她已经低了头,在现实面前,她选择了屈服。
我不敢贸然去打扰她,也许她害怕的,就是在别人面前显得柔弱,那我能做的,只能是想办法帮她变得强大。
大学课程很多,我把时间都用在学习上,选修课排满每天晚上,我想把该修的学分提前修完。北方的面食确实吃不惯,才来半个多月,就开始怀念家乡的米粉,B大虽然也有全国各地的美食,但吃起来就是一种改良过的味道,完全没有熟悉的感觉。
两个月前在西山,我曾经跟她聊到北京的生活,还说到时候每周一定要一起吃饭,找学校附近的日租房,把陆炜和纪晓梵一起叫来,到菜市场买些菜,自己下厨做我们南方人爱吃的饭菜。
我们还说,军训结束后的那周,先得去故宫,接下来到长城、十三陵、颐和园、雍王府、天坛……
周杰伦的演唱会,一定要到现场听一次。
当这座城市被银装素裹时,一定要到室外团一团冰冷的雪。
这一个学期,我去了故宫、天坛、雍王府、颐和园,去了周杰伦的演唱会,在鹅毛大雪纷飞的白天,一深一浅地踩在积雪里。
我一个人做这些事情,可惜的是她不在身边。
寒假,高一的班级组织同学聚会,不过一个学期,感觉每个人都变了样,原本沉默的变得开朗,原本就开朗的,变得更圆滑,她没有参加聚会,她甚至没有回家过年,一个女孩子,孤零零地在异乡,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一顿年夜饭。
想给她打个电话,但一想到她那倔强的样子,我又忍住了。
兴许还不是时候,我没想好要跟她说什么,兴许她也没想好怎么面对我的电话。
宿舍里最先用校内网的是钟翔,我有账号,但不是真实的名字,在发现浏览别人的主页后会留下痕迹,我便不敢贸然地去搜寻她的页面,有一次陆炜用我的电脑登陆校内网,我就一直保存着他的页面,从他的账户去了解上海W大,那个叫做夏小满的生活。
她的生活好像很简单,但又很充实,她每周都要看一部英文原版电影,不止是为了情节去看,而是为了练习听力和翻译,反反复复地在看,那是一件枯燥的事,就像我需要在实验室里反复地解剖那些生物一样。
她们班级的男生踢球了,她写了日志,说怀念高中时期,一起打气排球的同学们。
她们下一届的学妹在迎新晚会上表演了法文的舞台剧,她回忆的是她的高中,她饰演的灰姑娘。
就当是我自作多情吧,从她的字里行间,我总能读到自己存在的影子。
我依然确信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她不会忘记我,就像我不曾忘记她。
听陆炜说她弄丢了一本外文原版书,听说她着急得寝食难安,我嫉妒陆炜会知道这个消息,但我不能再把帮她解决难题的机会让给他了,可当书买回来了,我却又不敢把书给她。
陆炜故意呛我,我让他别说是我。
但我还是收到了她寄来的信。
班长从收发室给我领回信,我认出信封上她的字迹,和她高中时做笔记的一样,拆开信封的时候我有些紧张,可里面竟然是一张欠条。
我足足读了三遍,把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箱,最后又从一堆垃圾里把它翻出来,摊平,擦净,短短两行字再一次翻搅我心肺,气愤、失落、不解,最后把“欠条”夹在书里,锁紧抽屉里,化作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