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荡”与反“扫荡”情况极为复杂。从力量对比上看,八路军明显处于劣势,日军则处于攻势行动的有利位置上。在这种情况下,八路军要想在日军的“扫荡”中减少损失,就必须实行符合实际的战术。按罗荣桓的话来说,就是“要用谋略”。
留田突围之后,115师又获悉山东纵队在沂水县以西的马牧池遭到日军的袭击,但情况不明而又联系不上。罗荣桓和陈光都十分着急。他们与朱瑞等人研究后认为,如果115师离开沂蒙山区,转移到外线去,虽然自身比较安全,但根据地内无主力部队坚持反“扫荡”斗争,根据地势必会遭到日军的严重破坏。因此,决定回师沂蒙山区,坚持反“扫荡”斗争。
7日,罗荣桓和陈光率师部和特务营北上。为了减轻敌人对中心根据地的压力。8日,他们二人决定让师特务营副营长黄国忠带领3连去袭击敌人。罗荣桓对黄国忠说:“敌人在留田扑空后,正在摸我们的去向。我们就将计就计,暴露一下自己,把敌人从中心根据地调出来。”接着,他又具体交代:“敌人在垛庄(位于蒙山北麓)一带抢劫了很多牲口、物资,要运到费县,必经石岚。你带上两个连在石岚附近打他的埋伏。要打得狠,声势要大,动作要快,打了就撤。敌人正想寻我主力决战,其侧后受到威胁,他们的兵力一定会从我中心区调出来。”
9日清晨,黄国忠带着部队到了石岚附近。罗荣桓选的这个伏击地点非常有利。东西两侧高山耸立,中间一条大道伴着一条沙河,自北向南,纵贯而过。指战员们占领了两侧的高地,把住南北山口。为了增加声势,黄国忠又把全营的司号员全都调了过来。一切准备就绪后,单等日军来钻这个口袋。
黄昏,雨停了。大家等得正心焦,忽然从北面山口传来了嗒嗒的马蹄声,敌人果然来了。
毫无戒备的日军,带着抢掠来的牲口、物资,队形零零散散,断断续续地向着3连埋伏的地点走来。当敌人全部进入伏击圈后,一发信号弹划破傍晚阴沉沉的天空,随后八路军的轻重机枪一同开火,军号声震天动地。遭到突然袭击的敌人,顿时人仰马翻,乱作一团。3连的战士们从山上直扑下来,不过半个小时的工夫,便结束了战斗。指战员们简单地打扫一下战场,迅速转移。
当夜,从3连枪口下得以生还的日军,把他们遭到八路军伏击的情况报告了上司。第二天,沂蒙中心区的日军果然纷纷外调。于是,罗荣桓和陈光又率部并调驻在滨海区的山东纵队第2旅一个营挺进沂蒙山。当他们回到根据地时,看到的是被日军“三光”政策搞得满目疮痍的村庄。据粗略统计,在日军的“扫荡”中,共有3000余老百姓惨遭杀害,被抓壮丁1万余人,妇女被凌辱者难以数计。根据地房屋被烧毁者达四分之一,八路军常驻村庄几乎被夷为平地。老百姓的牲口、家禽、粮食被掳掠殆尽,生活用品被破坏无遗。部队的炊事班找不到锅,只好用提水的瓦罐做饭。敌人在这片废墟上安炮楼、修公路,又四处派出宣抚班,把老百姓赶到一处,在枪口下开大会,组织伪政权。如果八路军主力部队不返回沂蒙山区,这一地区就会沦陷,胶济路以南的各抗日根据地将难以坚持下去。
针对上述情况,115师决定打掉日军的宣抚班,制止伪化活动,鼓舞群众情绪。于是,将机关和抗大一分校的人员分为若干工作组,分赴各地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打击汉奸。
罗荣桓和陈光率部在沂蒙区由西而东,由南而北,同日军兜圈子,于21日经过岸堤,26日经过马牧池,到达安保庄。途中在李家峪和西北村,又胜利突破日军的两次合围。沂蒙区的群众看到八路军主力部队打回来,和他们一起斗争,受到了很大鼓舞。
罗荣桓虽然一直从事政治工作,直到中央军委决定他主持山东的军事工作之前,他还没有正式担任过军事领导职务。但是,自从115师进入山东以来,身为115师政治委员的罗荣桓,却在许多重大军事决策上给陈光帮了很大的忙,在有些问题的处理上,已显示出他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在山东的反“扫荡”中表现得更为充分。
罗荣桓有一个突出的特点,遇事沉着,机智果断。有一天,师部驻地突然发现敌情,罗荣桓亲自指挥特务营抗击敌人,掩护机关转移。途中有一条河挡住了去路,河上只有一座只容一人通过的独木桥,队伍也只能改为一路纵队,行军速度大大减慢。如按这个速度前进,不等部队过完,敌人就会追上来。罗荣桓望着滔滔河水,把作战参谋侯向之叫到身边,对他说:“这样过不行,要动一动脑筋。你沿着桥从河里蹚过去,看看水有多深。”这时已经过了立冬,侯向之从冰冷的河水中一步步蹚过去。罗荣桓看着侯向之到了河的那一边,马上下达命令,整个部队全部徒涉。部队很快就过了河。然后罗荣桓命令用树枝把河两岸的脚印统统扫掉,消除徒涉的痕迹,但保留了那座独木桥,让敌人慢慢去走吧。
罗荣桓从不轻敌,也不靠侥幸取胜,总是把敌情侦察清楚以后才下决心。他常常率师部紧跟着敌人的一路,把这一路敌人的一举一动摸得清清楚楚,与敌“不即不离”。有时敌人刚从村东头出去,罗荣桓就率部从村西头进庄,敌人烧的开水还是热的。
115师在反“扫荡”过程中,也产生过失误,如在留田遭到敌人的合围,也遭受了一定的损失。29日,师特务营与山东纵队2旅那个营,攻击绿云山的日军,师部、分局和战工会等机关人员,决定向临沂蒙阴公路西侧的大青山转移。然而,敌人正在那里布置一个准备合击八路军的包围圈,在那一带活动的抗大一分校尚未发觉,他们给115师和山东分局的报告是“未发现敌情”。于是,在30日拂晓,各个机关的大队人马开了进去,结果误入日军的合围圈,受到日军的合击。国际友人希伯和省战工会秘书长陈明、115师敌工部长王立人等殉难。得知这一消息后,罗荣桓、陈光和朱瑞等立即率特务营赶到预定的集合地点,并派人去收容和寻找突围失散的人员。幸好,分散突围的绝大部分人员都安全地回到了集合地点。
12月初,“扫荡”暂告一段落,日伪军陆续撤回据点。在陈光和萧华率师部转入滨海区的同时,朱瑞和罗荣桓带了一个骑兵排,到南墙峪一带与已从外线返回沂蒙山区的山东纵队政委黎玉会合,共同研究山东的全盘军事部署。会后,罗荣桓准备东渡沂河、沐河,到滨海区去与师部会合。这时,他们又遇到了危险。
在罗荣桓一行东去滨海的路上,负责护送和警卫的山东纵队第2旅的一个营,与罗荣桓他们失去了联系。当时,在罗荣桓身边只有参谋李燧英、警卫员和骑兵排的二三十个战士。他们在一个小山村住了一夜,第二天拂晓,突然在他们住的村庄附近发现了敌人,情况十分紧急。罗荣桓果断地命令:“向西转移!”西面,虽是敌人据点密布的地方,但罗荣桓他们却是朝着向东去的敌人相反的方向行进,这样倒比较安全。这时,骑兵排的战士都穿着缴获的日本军大衣,直插沂河与沐河之间的敌占区,一路上经过好几个敌人的据点,据点里的敌人误认他们是自己人,有的还摇着太阳旗打招呼,罗荣桓也让参谋向敌人招手示意。就这样,他们在敌占区内跑了一天,转了一个大圈,又从西面绕到东面,在太阳落山以后,安全到达滨海地区。
战 海 陵
从1940年开始,115师就多次运用“翻边战术”,在反“扫荡”中成功地避开了敌人的锋芒。但“翻边战术”一词的提出,并赋予它准确的含义,则是在1942年,并在随后的多次作战行动中一再采用。
1942年9月,秋收尚未结束,115师的情报部门就得到了一份日军作战计划。其内容是,日伪军将集中强大兵力“扫荡”滨海根据地。当时,山东党政军领导机关都驻在滨海地区,显然这是日军非常重视的目标。山东分局和山东军政委员会当即发出准备反“扫荡”的紧急指示。
日军将要“扫荡”滨海的风声越来越紧,老百姓在忙着坚壁清野,准备疏散,有些干部建议,党政军机关应迅速从滨海地区转移。
但是,作为当时山东八路军军事负责人的罗荣桓,却不赞成在没有搞清楚日军动向的情况下就仓促转移。他眼盯着地图,反复思考着从各地送来的情报。如果日军决定合围滨海,那么四面的敌情必定要发生变化。可是在滨海区北面的潍坊和南面的连云港,并未发现敌人的异常动向。罗荣桓怀疑,所谓日军将要“扫荡”滨海,可能是敌人施放的烟幕弹。
他主张先不要急于转移,看清日军的动向后再行动。
在当时,罗荣桓虽然是共产党在山东主持军事工作的负责人,但除115师外,对其他单位的行动没有太多的决定权,所以只有115师按照他的主张留在滨海。
10月底,山东军区(1942年,山东纵队改编为山东军区,归115师领导)、省战工会及抗大分校等单位,却匆忙从滨海地区向鲁中地区转移。果不出罗荣桓所料,日军的那个“扫荡”滨海地区的作战计划,是通过特务机关抛出来的假情报。此时,敌人的重兵正云集鲁中地区,等待着滨海区的八路军往他们设下的圈套里钻。
当日军得悉山东军区等机关已到鲁中后,就纠集临沂、蒙阴、沂水等地兵力约1万余人,以沂蒙地区北部为中心,分12路进行“扫荡”,企图合围山东军区等机关部队。10月27日,日军合围南墙峪,未逞。11月2日拂晓前,又在沂水以北的对崮峪对八路军进行合围,八路军指战员与日军激战竟日,毙伤敌人600余人,八路军也伤亡300余人,省战工会秘书长李竹如等英勇牺牲,山东军区政委黎玉在突围时负伤。
115师领导对鲁中地区八路军的损失十分痛心。罗荣桓和陈光反复考虑,这样被动应付不是办法,必须找出日军的弱点,搅乱敌人的后方,迫使“扫荡”的日伪军撤出根据地,八路军就可掌握反“扫荡”的主动权。115师决定派主力南下,用“翻边战术”打开滨海南部的局面,并且配合山东其他地区的反“扫荡”斗争。
海陵位于滨海根据地的东南端,在赣榆、海州、郯城三县之间的新县,那里有一座马陵山,故取名“海陵”。该区南临陇海路,东接赣榆,是山东与华中根据地联系的要冲。当时在这一带活动的伪军头子,就是在湖西“肃托”中血债累累以后叛变投敌的王凤鸣。他这时已改名杨步仁,当了伪军的别动队队长,驻在连云港一带。他所带领的伪军,不但在军事上蚕食根据地,而且还施展毒辣的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