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属于恶鬼的眼睛,压抑不住的暴戾像是从地狱喷薄的怒火,而这个眼睛的主人在极力压制这样的澎湃而出的怒意。
陈晖洁愣住了。
庄宁也愣住了。
他脸上露出茫然,那愤怒从这个男人的脸上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像是要哭出来的彷徨,这是任何一个演员都做不出来的模样。
陈晖洁的话语激怒了他,可当他回顾愤怒的原因,竟不知是为何,于是就残留下了迷惘。
你为什么愤怒?
你因什么迷惘?
你该一往直前的……有个声音呢喃,庄宁收敛了情绪,嘴上扬起微笑:“当然。”
他的回答简短而干练。
他说:“你永远属于罗德岛,陈长官。”
陈晖洁的心泛起恐惧,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巨手紧握住还在猛然跳动的心脏,那只巨手的名字叫做无力,无力以心脏为起点,顺着血流经过了四肢百骸。
她突然想笑,可表情却快哭了出来。
她错了,诗怀雅也错了,她们都错了!
博士从来没有变回来,还是那个冷酷的目光,还是那孤单的身影……
他……庄宁只是在陪自己演一出过家家罢了,因为她们想要看到这样的博士,才展露出和蔼的姿容。
可他内心深处的野兽已经被释放了啊,出笼的兽眺望着草原,以为能找到自己的同类,但它是找不到的。
它的家在很远的地方,为了能到它的家,它就会把自己伪装成那些异类。
它会诅咒那些自以为了解它的兽。
它会为了能够抵达自己的故乡而不惜一切。
第三十三章她的宣言
今天的太阳有些耀眼,陈晖洁微微感到头晕目眩,似若站不直身子。
人如云聚集,陈晖洁看着台下那一对对眸子,那是一双双或是麻木或是期待,或是戏弄或是憎恶的目光,她就站在高高的台上,像是古老的的君王对她的臣民。
她想起曾经也有相似的时刻,庄宁与自己面对一个个被逼疯的感染者,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那时候自己已是打算动刀,要见血了,把手按在赤霄,结果庄宁站出来,在冻僵的天气中袒露下自己的上衣。那个人看着包围自己的感染者,不像是在看敌人,带着浓浓的悲哀。
那些暴徒的目光与博士很像,丧家之犬的眸子,呲牙咧嘴,已无顾虑。
那天真冷啊,冷地连握刀的手都能被冻僵,乌萨斯真是个让人厌恶的国度,除了夏天就只有冬天,夏天短暂,开不了花,就只有冻土吹拂过去,经年累月地堆叠,再也化不开。
一只手轻轻推搡着陈晖洁的背,她回过了脖颈,眼睛映出了很多张脸。林雨霞,诗怀雅,星熊,魏彦吾,文月,鼠王……
陈晖洁走到为她搭建的台上,挺值背脊,像是一株根深于台上的大厦。
别表露出彷徨,那么多的人为你铺了路,那么多的人指望着你能做到最好。
庄宁也看着她呢,陈晖洁竟然能感受到他和蔼的目光。
陈晖洁笑着。
晚风吹过,残阳如血。
她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