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妃一指那个给奕宁上茶的宫女,宫女翠屏吓得跪在地上,不知说什么话好了。她只是个小小的见习宫女,无论是否讲实话,肯定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陆骁刚到门口,就听得里面闹的挺厉害。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宇文尚从御书房赶了过来,跟在他身后的是四皇子宇文栽厚。
陆骁给皇帝行礼,宇文尚看向承乾宫,摆摆手示意他起身免礼。
“宁儿叫你进宫来?”宇文尚脚步不停,向里面走,问陆骁。
“是,昨夜被杖毙的宫女小荷和我有些关联。”陆骁只好这样说,其实他一个男子这样随意进出后宫是不合规矩的。
宇文栽厚跟在他父皇身后,还没插上一句话。刚进去,就见自己娘亲捂着胸口欲倒,连忙上去搀扶。“六弟,你这是否过于咄咄逼人了?母亲近来身体本就欠佳,经不起这些刺激。”
奕宁冷漠地看了一眼无病呻吟的高贵妃,这宫里人都知道,贵妃身子“不适”是看情况的。若是皇上不搭理她,那么可能过一阵子就好;若是皇帝送了东西过来以表关怀,那贵妃一时半会儿就好不了了。
宇文尚也不是傻子,听秉笔太监卢冯说了两句就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宁儿,不好对贵妃无礼。”
奕宁行礼行的怪敷衍的,看陆骁来了,用眼神示意他站来自己这边。
“父皇,贵妃何罪之有?处罚淫祭的宫女,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宇文栽厚把高贵妃扶着坐下,替她鸣不平。
奕宁自小就是被他父皇捧着长大的,贵妃都不怕,还怕他四哥?“皇兄,你不是在城北营抽调兵士排演父皇寿辰上的表演吗?听见消息,回来的真是迅速,好一片感人孝心呐。敢问贵妃,那淫祭的符文长什么样子?我看贵妃连昨夜差哪位宫女去了慎行司都知道,记性如此之好,应该不会忘了吧?”
宇文尚的寿辰的确快到了,几位皇子都想趁着这个时候多多讨好一下父皇,说不定就能受到格外的青睐,有望争夺太子之位。宇文栽厚也是如此,早早的就操练起手下的一支禁军。可他这算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宇文尚的天下是骑在马背上打下来的,最烦底下的人搞一些虚头巴脑的花架子军事表演,听奕宁这么一提,他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奕宁这一番话说出口,贵妃也闭嘴了,侧倒在椅子上呻吟,看样子是头疼。
宇文尚问地上跪着的宫女翠屏,“昨夜你在场吗?给朕形容一下。”
翠屏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没看清……”她抬头看了一眼贵妃,正对上她那威胁的眼神,赶紧又低下头去。
“不记得了?你说出来,朕让你平安无事,若是不说,那就是欺君之罪,直接处死。”宇文尚坐到椅子上,身上那股皇帝的威严释放出来。
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翠屏一咬牙,描述起昨夜小荷画下的阵法:“是一个三角,里头有个眼睛,三个角上还有小人”
“啪”的一声,宇文尚把椅子扶手拍断了,“大胆!”
翠屏这时候已经豁出去了,“小荷…小荷前段日子出过一次宫,她跟我说,在街上遇到一个会看事的道姑。那个道姑给了她一个祈福的阵法,就是她昨夜画下的那个。因为贵妃娘娘最近灾病不断,小荷才想着在宫中为娘娘祈福,并无丝毫害人的心思啊!”翠屏自进宫以来,就受比她年长些的小荷照拂,小荷被侍奉了多年的主子活活打死,翠屏真是替她不值得,这才大着胆子在皇帝面前申辩。
秉笔太监卢冯对身后的小太监说道:“去查查此事是否属实,承乾宫内外都要问个分明。”
费征雁那事情已经够让宇文尚糟心了,这会儿这阴魂不散的诅咒阵法竟然还在宫内重现。宇文尚站起身,把手放在奕宁单薄的后背上,示意他回长信宫去,背着身对高贵妃说:“贵妃高氏,对手下宫女管教不严,还任意处置违禁宫女,罚禁足一月,月俸一年。”
高贵妃瘫坐在椅子上,气的不行。宇文栽厚还想说些什么,可宇文尚已经带着人走远,只能暗自窝火。
陆骁跟在这对父子后面,感觉周围的气压低到吓人。走出去一段路,进了后花园,宇文尚找了个地方坐下,问奕宁和陆骁:“你俩给朕说说,死的那个宫女和你们什么关系?”
奕宁沉默地坐到水榭的石桌旁,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把头扭过去。陆骁把缘由讲了一遍,然后就闭嘴了。
宇文尚揉了一下眉心,拍了拍趴在那的奕宁,“你回去。”他又指了指陆骁,“你跟他一起回去。”
“为什么他跟我一起回去?”奕宁坐起来,稍微有点鼻音。
“从现在开始,宫里戒严,未经允许谁也不得私自出宫。陆骁,你反正也没仗打,就跟着他,不许让他踏出你五步以内,要不然拿你是问。”宇文尚把奕宁拉起来,往陆骁的方向推。
奕宁抗议:“我有李熊,用不着他!”
李熊轻咳了一声,“咳咳,陆将军在,确实更安全。”
“李熊管不住你。这案子交给大理寺去办,给费征雁、严以琛那一帮人发通行证令,让他们宫内宫外都好好的查。宁儿,你也给我禁足,哪也不准去!”宇文尚根本不听他的,亲自押着他回长信宫。
“等一等,还有一件事。”奕宁无奈地屈服了。
宇文尚不知道他还要干什么,“你还想干啥?”
奕宁指着慎行司的方向,“起码让百夫长知晓她的死讯,把尸体带回去。”
“你就是爱管闲事。”宇文尚也没阻止,只是安排人把崔俭带进来,同时加强防卫。
崔俭等了五年,可再见小荷时,面对的是她的尸体。
这个刚毅的汉子捧起小荷那双僵硬的手,颤抖着泣不成声。小荷的手心里有个与他一样的平安扣,已经被血浸染。
陆骁和宇文奕宁站在那看着,谁也没说话。崔俭好好看了看小荷最后的样子,抚上她的双眼,把白布盖回去。“只差一天,只差一天……”
宫里出了银钱,可将小荷的尸首带出去厚葬,另有一笔抚恤的银子,数额不小。崔俭哑声说要将所有银钱都转交给小荷在旬阳的家人,自己分文不取。
小荷的后事就算是处理完了,奕宁慢慢地往长信宫走,身后跟着陆骁。
长信宫外又添了不少侍卫,看来宇文尚是真的要关奕宁一段日子,不是开玩笑的。奕宁让这些人都待在寝宫外面,自己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