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把玩着桌上摆的玉镇纸,又问:“还有什么,趁朕这会儿心情好,快些一并说来听听。”
兰小伊忙说:“第二件事,才是要向您求个大恩典。”
皇上一听好奇地抬了抬眉,说:“什么大恩典?”
兰小伊咬着唇伏在地上说:“先前奴婢曾向皇上求过。如今奴婢再次斗胆,请皇上赐小琴自由之身,将她的卖身契还给她。卖身钱,我替她给。”
皇上拉下脸来,将镇纸“啪”地一声放在桌上。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很是突兀,吓得兰小伊也忍不住一哆嗦。
兰小伊知道皇上动了怒,伏在地上不敢动。
皇上冷笑了一声说:“你这个不知深浅的小女娃,见朕对你和颜悦色一些,便敢提出这等过分的要求。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若是都像你这般,今日来求我放了这个明日来求我放了那个,这宫中还有无宁日了?”
兰小伊攥紧了拳头,逼着自己装起胆子,抬头看着皇上。
皇上望着她的眼睛,脸还拉着语气却不由自主地放软了,说:“宫中近身服侍之人原本就要严格审查。即便是这些卖身进来的,也是千挑万选的。若是都放了自由,整日进进出出的,如何保证宫中的安全?”
兰小伊等皇上说完,才朗声说:“皇上息怒,且听奴婢细说。”
皇上眯眼看着兰小伊,默默地坐着等着她的下文。
兰小伊想了想,慢慢地说道:“孟子曾说过,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诚服也。皇上的威严固然是能将这些宫中之人禁锢在宫中,却不能让他们从内心中对皇上敬仰和爱戴。这些人皆是离皇上最近的人,他们要有随时为皇上牺牲的心,皇上才正真安全。若是他们心中只有对皇上的敬畏,却半点感恩之心,到了危急时刻,必先自保,而弃皇上于不顾。皇上,您一定不愿见到如此情形。”
皇上听着,面上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
兰小伊小心地观察着皇上的神色,又说:“皇上,这宫中的宫女和公公,大多是孤儿,或是家中赤贫,无奈卖身进宫的。即便是您将卖身契还给他们,他们也不会离开宫中。”
皇上用指尖敲着桌子,面无表情的听着。
兰小伊笑了笑说:“宫人们在宫中管吃管住,还有月钱,时不时还有外面见不着的吃的用的稀罕物。出了宫,让他们上哪找这么好的地方去?即便是赶他们走他们也未必肯走。皇上,天下都是您的,这几个奴婢的卖身钱,谁得了,都还是您的。不过是左手给右手。再说若是他们得了皇上的恩典,自然会感恩戴德,皇上不用涨他们的月钱,他们也会更卖力的服侍皇上,一个顶两个,皇上既得了名声又省了银子,一举两得。”
皇上嘴角咧了咧,眼中透出笑意。
兰小伊忙趁热打铁的说:“若真有那么一两个没眼力价的非要出宫,皇上便当他们是那大树上的几个烂果子,早摘了还好。他们原本心就不在这里,早些放出去,还免得日后做出什么不忠之事来。”
兰小伊瞟了一眼皇上。她早就打听过,皇上年轻时就曾经试图废除阑山国的奴隶制度,只是彼时各个达官贵人害怕被伤及利益都竭力反对,这件事就只能不了了之。如今,她不过是找个台阶给皇上,若是皇上还想做这件事,便可以顺着这个台阶上,在宫中试行,慢慢推广。即便是不成功,到时候也就是损失几个宫女。若是成了,功在社稷,也是皇上的政绩。
兰小伊赔笑着说:“再说,小琴的卖身钱我给,皇上收回了钱,小琴还是您的奴婢,您可是稳赚不赔啊。”
皇上一脸哭笑不得,伸出手指点了点兰小伊。他沉思了一下,才对贾福海说:“小琴的卖身契在何处?”
贾福海低头回到:“在皇后娘娘处。”
皇上点头说:“去差人取来。”
兰小伊大喜,一边给磕头,一边大声说:“皇上真是旷古绝今少有的明君。”
皇上嗤笑了一声,说:“起来吧。朕又被你讹去了这么些东西,你真是比贾朗还可恨。”
兰小伊一骨碌便从地上站起来,麻利的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极其狗腿地说:“皇上心里装着天下,哪里会在会这么点小银子。”
皇上板起脸来说:“怎么不在乎,小琴的赎身费一千两,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朕?”
兰小伊立刻苦了脸说:“一千两,你就是把我卖十遍我也不值那么多啊!”
宫女们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皇上撑不住笑了起来说:“不用卖十遍,你就老老实实在宫中这么泼皮耍赖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