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小伊试了试鱼汤,肉嫩汤鲜;鲜笋新鲜脆甜,齿颊留香;米饭晶莹如玉,带着竹子特有的香味,爽口无比。反而是宫中送来的红烧羊肉,味道平平。兰小伊一边吃一边含糊的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手艺,我敢说山下哪一家都做不出这种味道。”
贾朗见她吃得开心,带着几分得意笑着说:“是山中的东西好,我只是把东西弄熟了而已。”
兰小伊放下筷子,认真的看着贾朗说:“如今太子也容不得你了,不如你想个办法出宫吧。我给你钱你在山下开个饭馆怎么样?”
贾朗垂下眼帘,一边用筷子将竹筒中的饭弄出来,一边嘻笑着说:“怎么?不要我去你家做伙计了?”
兰小伊干咳了一声,摇着头说:“你长得太好,若是做伙计,我担心我们家的店铺的门槛会被那些花痴的女人踩破了,做不了生意。”
贾朗嗤笑了一声,将米饭放在兰小伊碗中说:“开饭馆就不怕了?”
兰小伊咧嘴笑着说:“来铺子里可以不买东西,但是来饭馆不能不吃东西。到时候一杯茶你也收她一两银子,来的人越多越好。所以说,开饭馆,一举两得,我有好吃的,你可以赚钱。”
贾朗停下手,抬眼看她说:“你还是适合做生意,何苦在宫中熬着,不如趁着没有惹出大祸,早些出宫来,自在平安。”
兰小伊嘴角漾出苦笑,望着自己的碗不敢抬头,低声说:“抱歉,给你惹麻烦了。可是我如今还是不能出来。我自有我的苦衷,以后我会告诉你。”
贾朗一听气得握着筷子的手直哆嗦。他咬着牙,眯眼望着兰小伊的头顶,一字一顿地说:“这次你受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如今我也不在宫中了,还有谁能保护你?孟玄瑜吗?如今他连自己都顾不了!你还奢望他来保你吗?”
兰小伊的头垂得更低。她有绝对正当的理由,却只能委屈得眼眶发红,什么也不能说。
贾朗见她不出声,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放软了声音,说:“我也不是逼你立刻出宫,只是,你要早些做这打算,那里实在不是你久留之地。”
兰小伊只闷头吃饭,也不抬头夹菜。
贾朗微微叹了口气,夹了一筷子鲜笋放在兰小伊碗中,说:“到底要我如何做,你才肯乖乖的听话,安稳的呆着呢?”
两人闷着头,再不出声,屋子内的气氛沉闷得让兰小伊吃什么都如同嚼蜡。吃完饭,贾朗便说要送兰小伊下山。
兰小伊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垂着头。
两人沿着那蜿蜒的大理石台阶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兰小伊低着头,一言不发,贾朗走在她身后,盯着她的背影,好几次想要叫住她,却又打消了念头,抿着嘴,转头望着山中茂密树林和鲜艳的野花。
到了山脚,快要到黄昏时分了。兰小伊连道别也没有,便埋头往前走。贾朗终于出声叫住了她,说:“小伊。”
兰小伊停下了脚步,也不回头,依旧背对着贾朗。
贾朗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守卫,说:“你若执意要在宫中,便要自己小心,莫管闲事。真有难处便去找我父亲贾公公。他虽面上不喜你,你若真有难,他还是会帮你的。”
兰小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听见。
贾朗顿了顿,又说:“我在这里很好,你不用担心。以后不要看我了,免惹是非。”说完,便一掀袍子,转身拾阶而上。
兰小伊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对这贾朗的背影说:“好啊,我答应你,我会出宫,可是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不如我们约定,你什么时候离开,我就什么时候离开。”
贾朗停下了脚步,立在石阶上。阳光晒得兰小伊眼睛有些发花。贾朗似是动了动,想要回头。兰小伊眯起眼来细看,原来只是从山中吹来的风,拂动了他的发带和衣角,飘飘扬扬,起起落落。
贾朗并不回答她,只是稍稍停了停,便又继续拾阶而上。
兰小伊在他身后冷声着:“你放心,我不会再给你惹麻烦,也不会再去找贾公公,从此,你便安心的在这山中做神仙吧。”她往后退着,心中还带着一丝侥幸,或者他会忍不住回头。
只是贾朗似是铁了心再不理会兰小伊,稳稳地渐行渐远。
兰小伊红了眼眶,转身快步走了。
兰小伊虽然告了三天的假,却没有回家。她害怕自己如此消瘦憔悴的样子会吓坏家中的爹娘。她在城中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白天在城中闲逛。她想用这两日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她在城中漫无目的的走着,饿了便找个馆子吃些东西,累了便停在茶馆歇歇。从日出走到月上半空。
幽蓝的月光下,兰小伊惊觉,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又走到了宫外的荒坟地。她苦笑了一声:别人是花前月下,她却是坟前月下。这个她应该觉得毛骨悚然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她安定心绪,暗自疗伤的地方。也许,只有死人才不会背叛和算计,只有死人才会不计代价的安静陪着她。
兰小伊坐在那块石头上。
这块石头在这些年里已经被她和贾朗磨得光溜溜的。
她支着头望着天上的明月想:孟玄珏的事情是一定要确认的。不然这会成了我的心病,不论我走多远去了哪里,最后都要回来这里。如今最快的方法便是问清楚叶幽兰。虽然有些突兀,但是我好好跟她说,她应该会告诉我。问清楚了我便说服贾朗和我一起离开阑山国。只是贾朗会不会跟我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