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那个时候,鬼舞辻无惨并没有思考的意图。
他只是觉得愤怒——那些涌上脑海中的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令他不再拥有思考的能力。
从那之后一直到如今,又是过了近百年的时光,不再制造任何鬼的鬼舞辻无惨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所以他也有了更多的时间来思考——
哪怕他自己也并不明确,自己究竟应该思考些什么。
但至少,鬼舞辻无惨迄今为止,头一次生出了想要为了什么人而改变的念头。
他正视了自己已经受到了天罚这一事实,也正视了产屋敷家在鬼舞辻无惨【死去】之后,便不再被疾病缠身这一事实。
所谓的神,虽然看不见也听不到,但或许的确是存在的。
而一直以来都深受神明眷顾的八百比丘尼,也必定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在鬼舞辻无惨的视线未能触及的地方。
所以在时隔近百年之后,他又找到了八百比丘尼。
——*——
一路沉默着走来,似乎也让他们之间的气氛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局面。
奇怪的安静在他们之间扩散,足以令八百比丘尼心生感慨。
但她仍是没有主动开口,而是如往常一般,在走回了离咖啡店并不算远的公寓之后,从包里找出了钥匙开门。
因为是自己一个人住,所以八百比丘尼选择的房子并不大,尤其是和以前——在她和鬼舞辻无惨仍作为【夫妻】而居住在一起时相比,更是产生了鲜明的比较。
如果是放在以前,在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内,鬼舞辻无惨必定又要露出嘲讽的表情了。
但当八百比丘尼的视线落在鬼舞辻无惨脸上时,却没有从那张俊秀的面庞上看到那副她再熟悉不过的表情。
八百比丘尼从鞋柜里取出给客人穿的备用拖鞋,放在鬼舞辻无惨面前说:“把鞋换了。”
大抵是她的语气太过自然了,以至于鬼舞辻无惨竟真的听了她的话,换好拖鞋后他站在客厅,看着八百比丘尼在矮桌前跽坐下来。
“不用给你泡茶吧。”八百比丘尼微微仰起脸看着他。
鬼舞辻无惨怔愣了一瞬,而后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时候应该做些什么。
他在八百比丘尼的对面坐下,看着她的脸沉默了许久。
如果是在多年前刚苏醒的不久的时候遇见她,鬼舞辻无惨绝对不会是现如今这副样子。
他曾无数次在那时的夜里想过,再次见面时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也曾无数次在那样的夜里孤身一人,在想起她时紧紧地攥着拳头。
但令他自己也心生奇怪的时,在真正见到了八百比丘尼之后,他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他不是会询问对方这些年来过得好不好的那类人,而他仅存的骄傲也不会允许他开口说出这样的话。
于是在久久的沉默之后,八百比丘尼先开口了。
她垂下了白皙的眼睑,轻声道:“怎么找到店里的?”
听着这种毫无波动的语气,鬼舞辻无惨竟也没有生气的感觉,就像是已经接受了这样八百比丘尼就是这样的存在这一的事实一般。
“之前一直都在找你,但是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鬼舞辻无惨说:“直到前几年发现还有其他人也在找你,所以才在近段时间得到了你的具体消息。”
八百比丘尼忽然想起了那时甘乐酱对自己说过的话,她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想得太少了。
所以才会在见到童磨时只以为是童磨在找她。
她抬起眼睛,视线对上了鬼舞辻无惨的眼睛,脸色未变:“没有话想问我吗?”
八百比丘尼本以为,他一定会想在第一时间追问当初未能问出来的事情。却不料按照现在的状况来看,鬼舞辻无惨竟真有一种一切都看开了的感觉。
而实际上,鬼舞辻无惨并非是不想问,他只是——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思考了数秒钟之后,鬼舞辻无惨才问她:“我那时候没有死,是因为你吗?”
这样的问题一出来,空气中便平白增添了几分沉重的气息,但他询问这样的问题时竟也一副平静的模样,倒是令八百比丘尼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