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你不要这么敏-感,就是随便探讨一下,你有想过做丁克吗?”
她还是疑虑重重地瞪着他:“你是不是想做丁克,不想要孩子?如果是,你可以直接说,大家好聚好散。”
得,不用问了。再问下去,他就被扫地出门了。
楼千里闭了口,心里却有点儿不痛快:一块还没完全长成的肉都比自己重要,自己在舒醒眼里到底算什么?
好歹也是有真才实学在身,在哪里都备受追捧的人,他真心想不通。
两人突然陷入了沉默,接下来的一段路不仅无话可说,而且连手都不牵了。
直到楼千里说了句“往回走吧”,舒醒才突然开口。
她语带郑重:“如果你觉得我对于孩子的执着非常不可理喻,我也是能够理解的。
“因为对于你们男人来说,孩子是一件试错成本很低的事。
“你们可以轻易地决定创造一条生命,因为由此产生的任何痛苦都落不到你们头上;
“你们可以轻易地决定放弃一条生命,因为其中不得不为之承受摧残的也不会是你们;
“同样的,你们也可以轻易地决定丁克,因为哪怕过了十年二十年后悔了,你们只要一个潇洒的转身,就可以改变这个轻率的决定,并且几乎不付出任何的代价。
“而我们女人在这件事情上每做出一个决定,就必须切实地付出相当的代价,有时候甚至是以生命为代价,而且决定一旦落实,往往就没有了退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无论路的尽头是什么,我们都必须拿出全部的勇气去面对。
“因此,我们没办法不谨慎,也没办法不执着。
“如果你无法站在女人的立场上,设身处地来考虑这件事的话,那假设你现在失去了传宗接代的能力,你还能毫不犹豫地对我说,咱们不要棉棉,就一起享受二人世界吗?”
显然不能。
作为医生,楼千里其实比普通男人要清楚女人生孩子打胎的辛苦,但是从前没有人像舒醒这样把这件事完全剖开,让他直面整个血淋淋的剖面。
他突然有种第一次在解剖课上面对大体老师的感觉,对女人在种族繁衍中所面对、所承担、所承受的东西产生了清晰而深刻的洞见。
这让他不禁心生战栗。
之前的些微不快已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怜惜之情,但很快,这些怜惜也隐退到心底深处。
因为舒醒的表情让他意识到:她并不需要他的怜惜。或者说,她并不是想凭借孕育子嗣博取男人怜惜的女人。
她主动地决定了自己的人生方向,执着地努力着、付出着、承受着,并以坦然的态度等待着结果。
她看电影时会饮泣,花中接吻时会落泪,在他身边时会撒娇,在感性表层之下两万里的深处,却能以无与伦比的勇气直面命运对女人设下的拷问,如同自由领导心灵的女神。
真是飒气攻心!
见他久久没有回答,舒醒心中自嘲地笑了笑,决定主动缓和缓和气氛,毕竟都已经是经历过一世的人了,她深知妄图三言两语改变别人的想法是多么天真愚蠢的事。
她对他微微一笑:“一时感慨,随便说说,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