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问完,他就倏地抬手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紧跟着是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滴在白色的雪地上,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恨极了他,冷眼旁观他的脆弱,看他在自己面前狼狈地跌下去,单膝跪进雪地里,也无动于衷。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凉薄。
“谈文周,你会下地狱的。”她嘴上说着恶毒的话,可还是在心里答应了他疯狂的计划。
“。。。。。。”
在计划失败以后,耗尽最后一分斗志的谈文周,像一块朽掉的陈年木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垮了下去,终日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
当看着他一天比一天苍白的脸色,眼里一点一点熄灭的光,她才意识到,这个男人真的会在不久的将来死掉。
她开始变得恐惧,并且寸步不离陪在他身边。
有一日,她坐在轮椅旁,挽住他的一只胳膊靠上去,脸颊贴在他过分瘦削的肩膀上面。
他瘦了很多很多,以前靠在他肩膀上时,觉得强壮有力,肌肉饱满结实,怎么会像现在这样,甚至有点觉得膈脸?
就这样靠着他许久,她不知不觉红了眼圈,声音哽咽:“。。。。。。你可以不死吗?”
他抬起一只手,微凉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唇角浮出笑意。
“傻不傻,怎么可能不死?”
她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尽量控制自己语气平稳:“那你能活到明年冬天吗,再陪我看一场雪,好吗?”
“。。。。。。”
以前,谈文周被她缠得没办法,会陪她一起堆雪人,她会搓雪球扔他,但他从来不还手,她还会把玩雪后无比冰的手从他后颈窝伸进去,刺得他浑身一个激灵,这时候,他往往会转身拧一下她的脸。
谈文周陪她度过九个冬天。
“谈文周,活到明年冬天。”她说。
“。。。。。。”
谈文周没有给她答案,他向来如此,连善意的欺骗都嫌懒得,但她还是抱着希望,觉得他可以活到第十个冬天。
3。
他们来到第十年。
七月,她推着谈文周的轮椅到湖边散步,身上穿着一件柠檬黄的吊带,很像当年初次见他时穿到的那件。
在僻静的一处停下,她怅然地看着不远处散步的一对夫妻,看夫妻指间戴着的婚戒。
她突然绕到轮椅前方蹲下。
谈文周整个人都透出灰败气息,看她的眼神却是温柔疼惜的:“怎么了?”
“我们结婚吧,谈文周。”她说。
空气静止,风吹过湖面带起阵阵涟漪。
“从十四岁开始,我的心愿就是长大以后嫁给你,现在你要死了,你都舍不得满足我一下吗?”
“。。。。。。”
好一阵过去,谈文周破天荒地没有拒绝她,揉揉她的头说:“好。”
隔天,她和谈文周在名证据领证,再到商场购买一对戒指,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没有通知任何人,包括双方的家属。
她已经是心满意足。
这是第十年,也是最后一年。
十一月,在她嫁给他的第四个月,谈文周胃癌去世,结束了他作为野心家这可悲的一声。
而她。。。。。。用她的十年换最后的这四个月。
这是一桩亏本买卖。
她这样自我安慰者,没有掉一滴眼泪,平静地看着护士将他从病房里退出去,她脚步颤颤巍巍地离开医院,站在阳光下似要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