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发古就是洗脚村的村长。
洗脚村离县城刚好十华里路程,我和吴广是开着“11”号车(意指两条腿)去的。
我自小在乡下长大,这点路程对我算不了什么。倒是吴广,一路上嘀嘀咕咕,满腹牢sāo的样子。
吴广一会儿抱怨曾铮太自私,把一部公家的自行车当成自己的私家车,一会儿又说跟着我谷子出门真倒霉,那么远的路程还要委屈自己的双腿。
我没有搭理他,自顾自走在前头,我腿长,走得快,吴广一路小跑才跟得上来。
到了村委门口,我大气不喘,吴广却是累坏了,衬衣后面,湿了一片。
我看着吴广那张略胖的脸,脸上露出不屑:“吴广同志,还是部队出来的呢,体力也不怎么样啊!”我学着曾铮的口气,“干咱们这一行,腿上功夫也很重要啊!”
我这一顿奚落,吴广没有反驳,看着我气定神闲的样子,他一定既服气又纳闷,一个刚出校门的学生娃,怎会有这般体力?殊不知我谷子在学校不仅学习成绩优异,就是体育,也是拔尖人物,田赛径赛三大球,都能来几下,而且水平不低。
吴广脸上的那股子委屈一扫而光,眼神里开始有了一份佩服。
周发古不在村委会,村委会只有一个看屋的老头。
吴广就要那老头把周发古叫回村委,老头起身正要去,我摆摆手:“不用了,你告诉我们在哪里就行。我们去地里找他。”
那时农村改革刚刚开始,动手早一些的已经包产到户,洗脚村刚刚开始实施“联产承包责任制”,这在我们县里还是比较早的。包产到户,虽然已经确定是农村改革的方向,但遇到的阻力也不小,当时那些顺口溜,就代表了一些保守派顽固派的思想,“稀里糊涂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三十年前分田地,三十年后再分田。”
我们就是在转型阶段寻找一个比较好的典型。
我们找到正在田里给秧苗施肥的周发古,他侍弄的已经是个人的责任田。
周发古两手满是尘土,还有沾一些干粪,他正要去找水洗手,我就伸手握住他长满老茧的手,说:“发古村长,我谷子自小在农村长大,摸多了泥土,闻惯了牛粪。”
我接着告诉周发古,我谷子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铜锣湾村就是我头颅顿土的地方。
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我们不像是采访,更像是朋友聊天,我也没有记录,把这次与发古村长亲切的交谈记在脑子里,回去以后才整理出一篇三千字的专访:全省劳模周发古谈“联产承包”。
朴素的语言,真实的思想,一个老农对农村改革政策的真情流露。
我这篇采访一字未动被登载在省报头版。
第128章县委书记请客
为了这篇采访,范正大亲自设宴招待了我和吴广,一起陪同的还有我们的邝局长。
邝局长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浓眉大眼高鼻梁,一看就像个当官的料。唯一的缺陷就是耳朵小了一些,耳垂也不厚实。
邝局长是个南下干部,参加过淮海战役,官职不大,行政级别却比县长县委书记还高。
范正大是在县委内部食堂招待我们的。
别以为我们范书记小气,也别以为这样的招待很寒碜,那个时候,却让许多人羡慕的。
你以为像现在那样潇洒?上午交流会,你忽悠我,我忽悠你;中午迎宾会,你灌醉我,我灌醉你;下午表彰会,你吹捧我;我吹捧你;晚上联欢会,你搂着我,我搂着你;深夜二人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
那时改革开放刚刚开始,经济刚刚起步,jing神和物质的享受也远远没有发达到现在这种角度。
记得当时点了一碗红烧肉,一盘青椒炒牛肉,一盘红烧鱼,一盘客家特sè的白斩鸡,还有一个什么汤,就这些,足够让我们心花怒放了。我和吴广都是吃大食堂,平时肚子里缺少油水,大鱼大肉,我所yu也!
酒菜上齐,吴广悄悄问我:“怎么不见曾铮,没叫他吗?”
我摇摇头:“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请客。”
说起曾铮,我的口气便有点不耐烦。
看我们嘀嘀咕咕,邝局长就问吴广:“吴广,你和林谷在搞什么名堂?”
邝局长是北方人,说话卷起舌头。
“局长,我是说,”吴广看看我,说:“我刚才问林组长,今天怎么没请曾组长。”
邝局长就说:“是啊,把他叫过来嘛,人多也热闹些。小吴,你去叫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