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克叹了口气,起身走向石室西角,那角落处确是有一处明显的凹印,那形状看上去极为眼熟。他怔了一怔,自怀中取出一块黑黝黝的令牌,对上去竟是严丝合缝半点不差,他的手就此僵在了半空中。
这块令牌是叔父在他二十岁生日之时,珍而重之交付给他的,白驼山明里暗里的所有势力,自此他可以随心掌控。本来以为也不过是信物而已,怎么会……
按着令牌,他掌心竟然微微沁出了汗来。
即使是七岁时被叔父丢进毒蛇群中的时候,面对着丝丝吐着红信子的万点阴冷绿光,他也只是镇定地撒出了一把雄黄粉便脱身远遁。
处事向来杀伐决断的白驼山少主,他这一生之中,还从未曾遇到过如此难以抉择的境地。
无数片段如浮光掠影一般地在欧阳克心中闪过:
母亲每年必定亲手缝制的两件长袍,一件是他的,另一件是让他转交给叔父的;
叔父每年自外搜罗而来的奇珍异物,总是淡淡地递给他,让他转交给母亲;
母亲点燃画像时的微笑……
叔父提起山崖跳下可逃生之时,那几不可察的停顿……
……
……
……
自幼及长,他无数次试图寻找与母亲画中相似的石室,却从未找到过。渐渐地,他便开始怀疑或许那只是母亲想象中的世外桃源而已。
如果不是今天他功力尽失,自山崖上跃下的话,或许他还会一直这么以为下去……
母亲的话,言尤在耳。
“……向左连旋三圈,便有石柜自壁间而出,内中储有药材……”她轻叹一声,“……只是这么多年……大约都化成灰了吧……”
是转,还是不转?
身后忽地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呻吟,欧阳克楞了一愣,放下了手,快步向着石榻走了过去。他心底隐隐觉得,自己并非是关心榻上之人胜过了此中隐密,只是借机逃离什么可能会让自己恐慌的事物而已。
石榻之上躺着的人,说不上多么熟悉,却也并不算陌生。
他知道她是蒙古豪酋之女,身份可能还颇为不低,毕竟能让那位自视极高的小王爷勉为其难地去搭话的人,必定是有着足够大的利用价值的,所以他也不介意随后上前攀谈一番。
……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她此刻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不用伸手去试温,一眼就能看出显然正在发热。但除了口中时不时逸出的呓语之外,一直安安静静地躺着,连动也未曾动过。
——倒真是不给人找麻烦的小姑娘啊。
她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又吐出了一串语意不明的破碎字词。他侧耳细听了半响,只分辨出一个“都”字。
他突然有种冲动,想俯身下去听听她到底说的是什么,是什么事情能让她如此牵挂不已……就像每年除夕的时候他一直试图听清母亲口中的喃喃自语一般……
然后他听见了……
“逃……快逃……”
欧阳克僵立在原地,半晌才以手抚额,苦笑了起来。
快步走向石室西角,这次他不假思索地伸手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