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她为了问出这句话,提前向未来的自己透支了多少勇气。
曲衷捅出这么大篓子,苏荣钦一早就在办公室里等着她了。终于等到她自己找上门来,他只抬头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这案子和我们没关系了,他换了辩护人。”
曲衷没忍住“啊”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去,确认办公室的门彻底关紧,她才再度开口,语速因焦虑无措而变快:“那我们,哦不对,是我。我会怎么样,赔偿损失,接受处罚吗?”
悬而不决是最折磨人的状态,她需要确切的答案。
苏荣钦还是刚刚的口吻:“这你别管了,我是这个案子的第一承办律师,我全权负责。”
曲衷没想到答案会是这个,她几乎脱口而出:“那怎么可以?”
她之所以敢违反职业道德去公开那段录音,是因为她设想了一个自我负责的前提。
如果她知道她能够全身而退,连累的是苏荣钦,她一定不会做这种事情。
像个不服一审判决当庭提出上诉的被告人,曲衷向苏荣钦提出她的反对意见:“事情是我做的,错是我犯的,当然得由我来负责。”
她和他,既不是限民和法代的关系,也不是宠物和饲养员的关系,哪来的替代责任这一说。
苏荣钦呵一口气:“你怎么负责,你有几张律师证可以被吊销?”
“吊销”二字让曲衷止了声,她悄然握紧了拳头,小声问:“真的有这么严重吗……”又担心他,“那您怎么办?会被吊销执业证吗?”
她的这些反应或许让苏荣钦感到好笑,褒义,只听得他泰然自若地甩出一句极为装逼的大佬回答:“你当我在申城律师界的这十几年白混的?”
“……”
曲衷胸腔起伏,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荣钦冷静的态度体现在话语中:“被段宁齐投诉的话,最多被律协请过去喝杯茶,问题不大。”
曲衷并未因此宽下心来:“可是……”
苏荣钦不容分说地打断她:“没有可是,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他说了下不为例是吗?曲衷大脑有短暂的空白,但很快被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填满,她不太确定地问:“我还有下个案子吗?”
苏荣钦疑惑挑眉:“怎么,你不想干了?”
曲衷连忙否认,唯恐慢了半秒:“怎么会?”
她什么处罚都能接受,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她再也不能做律师,再也不能做刑事辩护。这个有时候会很矛盾很痛苦,但她无法自拔地去热爱的事业。
她早上还在那里自我洗脑,说实在不行她也可以去做法务,做其他和她所学的刑法不相干的职业。但其实她很清楚,她做不到,因为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这世界上有太多太多迷失方向的人了,可是曲衷她很清醒。她不愿意委曲求全,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没有意义,没有价值,她无法因此感到快乐。
现在苏荣钦给了她一颗定心丸,告诉她她还能继续走下去,她好开心,但是又忍不住地自责:“我只是怕您对我失望。”
曲衷一直都想和苏荣钦一起办一个案子,作为她出师的答卷,告诉他:“看,我现在也能真正意义上地和您一起并肩作战了。”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机会,她还把事情搞砸了。
苏荣钦瞥她一眼,声调扬高,说了目前为止最长的一段话:“失望谈不上,不过我是挺震惊的。有那么多选择,你偏偏选个最不理智的。你不想辩护,可以和我说,退出这个案子。你非要搞这出,你觉得自己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