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此时,高丽国派出使宋的大臣尹瓘还在东京汴梁,只是渤海人复国一事,牵涉到了高丽、辽与宋三国之间极其复杂的外交关系,不便于进行明面上的交流。这也是秦刚即使是知沧州的地方官员,但也只能以密使的身份悄悄来到高丽的原因。
而与其进行正式交流的,则是刑部侍郎兼全州牧使任懿。
任懿与尹瓘一样,也是历经五朝、极受王熙信任的重臣。他在王熙接受王昱禅位之后、出使辽朝顺利通报了嗣位一事,回国后便升任了刑部侍郎、并充使馆修撰,之后又外放全州牧。一方面他目前也算是高丽的地方官,与秦刚的交流相对对等,另一方面,他刚从辽朝出使归来,对于此次涉及发生在辽朝境内的渤海国之事,可谓十分恰当。
秦刚与任懿的谈判非常地顺利。大宋对渤海人支持所期望的回报,仅仅限于对于辽人力量的牵制。而绝大多数的实质性好处,都是由高丽所得到的。
无论是渤海人现在占据的地方、以及他们即将想恢复的故土,实际上都是高丽人一直心心念念的高句丽国土,同时也是他们与辽朝之间发生三次战争而无法获得的诉求。
因此,渤海人的复国行动,让他们对于这块已成为辽朝正式领土的地方,又有了他们可以染指的可能。
先怂恿独立、再进行控制、最终实现吞并,这是历史上获取他国领土的最常见手法。
秦刚显然要比任何人都明白高丽人的想法,要想让别人做事情,必须要给予别人足够的诱惑嘛!诱饵既然足够地大,而他的要求提出的也很直接:
首先,要求高丽借口与辽朝在保州所有权的争议,可以向鸭绿江的南岸除保州以外的地方陈兵,名义上担心战火殃及境内而去观望变化,实质可为渤海人提供一定的气势上的支援;
其次,负责帮助中转置换大宋为渤海人提供的军事援助,必要时也可加入一些自己对渤海国的物资援助;
再者,确保高丽至保州的陆上通道,为渤海人提供必要的商贸交易以及临时避难地点。
谈判的地点就设在了世子府,同时,世子王俣也全程陪同。
看来,王熙还是非常满意自己的这个儿子,也是刻意培养他参与一些政事的处理。
当然,王俣在毵加的时候表现得非常地恭谦,一切皆以任懿的意见与方向而来,从来不会指手划脚地插话进来。
秦刚这次过来的身份只是密使,双方不便签署任何留于纸面的契约,讲究的就是一个你情我愿的君子协定,因此当所有的问题都谈完,任懿拿着最终的结果向国主王熙汇报后得到认可,那也就意味着秦刚的这次出使目的完成。
王俣显然最为高兴:“徐之兄,为了庆贺你这次出使任务的完成,今晚我在开京最为出名的满月楼设宴,来的可都是高丽国最出名的名士清流,希望徐之兄一定要赏光啊!”
“感谢世民兄的美意!秦刚恭敬不如从命。”
这满月楼建在从开京城边流过的礼成江边,是开京城最出名的酒楼了,向来是高丽国的王公贵族宴请重要客人的场所。
世子王俣这次专门包下了整个三楼,这也是满月楼看风景最好的地方。
由于秦刚的谈判任务圆满地结束,此时的忌讳点便少了很多,虽然不能提及他的官方身份,但是就凭他是秦少游弟子这一点,一下子就轰动了整个开京文坛了。
一时间,开京满月楼三楼,高丽文豪荟聚,开京名士云从,这也让王俣对此深感得意。
“各位!”王俣先是站起身来,用标准的汉话向大家说道,“今日有幸,邀得大宋文豪淮海居士秦观秦少游的嫡传弟子,秦刚秦徐之来此作客传道。秦徐之也是大宋绍圣元年的一甲进士,他能来到高丽,实是我等之荣兴,是高丽文坛之荣耀,更是开京士子之荣光,让我们先行举杯,欢迎秦徐之的到来!”
在座的都是高丽名士名流,懂汉语、说汉话,便是他们能跻身文坛的基本功。更不要说今天过来参加宴会的大多数人都刻意穿上的宋服宋饰,还有在整个过程中的前几天已经见识过的汉唐礼仪,堂中歌女即兴演唱的唐诗宋词,秦刚很是感慨:这高丽国的确是有资格称得上的“小中华”一词。
不过,文人一多,自然就不会缺了一些狂妄自傲之徒,请像井底之蛙一样,在井里待的时间久了,便以为这外面的世界不过是几个比自己看到的再稍微大一点的井而已。
尤其是有几个人暗自商量了一下,认为这位据说从天朝而来的秦刚长得如此年轻,相貌也没有太多出众之处,或许不过就是沾了他的老师之名的普通中原士子罢了。
什么?你说那篇《少年华夏说》就是他写的?我觉得不太像啊!对啊,兴许便是他的老师代笔的呢?
于是,窃窃私语之后,这几个人便想着借敬酒之机,过来出个题目为难一下。
“在下开京国子监上舍生金柏贤,见过大宋的秦学士。”这高丽也仿造大宋在京城建有国子监,并学习了三舍制,看来这个姓金的上舍生也算是有两把刷子。
秦刚很有礼貌地予以回礼,但是并未多说什么。
并想不到这个金柏贤却并不只是简单地过来打个招呼,而是趁机对着秦刚说道:“学生在国子监研习的便是楹联,这满月楼也算是开京的文坛圣地,许多先贤墨客都在这里留下过他们所撰写的佳对好联,我等学子,每到这里皆是受益匪浅。只是在这满月楼的最高处三楼的正联,却因一直缺少足够分量的对联而空在这里。”
话说到这里,一旁的王俣已经明白这金柏贤的意图打算。
按理说,主人向富有才华的客人求联或者诗文也属正常,但是一般情况下都得提前招呼,以避免临时时,或许客人没准备及不愿意时,一下子拒绝后产生出彼此的尴尬。